第三十三章 自逐
无音师太死了！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被深恶的魔教魔头所救，从此欠下人情；再加上范尧玩笑的话语，当场有很多武林人士听到了，虽然她行得正，坐得直，但也抵不住众人的猜疑和指点，于是她用自己的性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很壮烈，但并不是很成功，峨嵋派内部就有许多人怀疑范尧玩笑的真实性。 无音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当她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豆蔻少女的时候，她最爱的师哥被杨天长给活活气死；她抛弃情爱遁入佛门，一心为光大门派殚精竭虑，却因为赵茗的谋划，使得峨嵋大伤元气，自己也受到了囚禁的屈辱；自己最看重的两个爱徒却都爱上了自己的仇家……无音这一生过得可真够悲摧的，这是她的性格导致的结果，过刚则易断，形容的就是无音，不但毁了自己的一生，也几乎毁了周兰芝的一生。 无音死了，她安心地将峨嵋派交给周兰芝，却想不到如此年轻的周兰芝如何能够服众？在周兰芝成功掌握峨嵋之前，峨嵋肯定会有一段不短时间的纷乱，不要说光大，能够继续保持峨嵋的威名都是未知数。指望倚天剑中的武林秘籍？不过是部分《九阴真经》，能练得多高强？走捷径的结果只能是坠入魔道。 “你是本门最年轻的弟子之一，论资望，说武功，哪一桩都轮不到你来做本派掌门……”没有丁翠羽与周兰芝争夺掌门之位，但还有其他人，李明霞便是那不福气的一个。自己与周兰芝武功相当，为什么师傅选她做掌门，而不是自己，甚至不是一直受众弟子尊敬的静玄大师姐？就因为她是师傅的私生女吗？ 景星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淡淡地看着这一幕争夺掌门之位的戏码，无音死了，她与峨嵋之间的缘分也就尽了，谁当掌门都不关她的事情，她只想回千遁岛陪儿子。 今夜星光黯淡，明天似乎不是个好天气，如果出海的话，只怕会遇到风雨。景星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数丈外的草丛。落在周兰芝的身上。 年轻的女子身形修长，青裙曳地，清丽。面容在星光的照耀下比最精致的白瓷还要白净，若深夜一般的眼眸闪烁着醉人的波光，乌黑的长发犹带着恍若极夜的光泽……让人不由想起一句古诗：“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只听周兰芝缓缓的道：“李师姐说的是，小妹是本门最年轻的弟子，不论资历、武功、才干、品德，哪一项都够不上做本派掌门。师父命小妹当此大任，小妹原曾一再苦苦推辞，但先师厉言重责，要小妹发下毒誓，不得有负师父的嘱咐。” 静玄最忠心无音，早在万安寺时，她就看到了周兰芝手指上的铁指环，知道师傅选了周师妹做继承人，因此早就将周兰芝当成了掌门人，此时说道：“师父英明，既命周师妹继任掌门，必有深意。咱们同受师父栽培的大恩，自当遵奉她老人家遗志，同心辅佐周师妹，以光本派武德。” 李明霞冷笑道：“静玄师姐说师父必有深意，这‘必有深意’四字果然说得好。咱们在高塔之上、高塔之下，不是都曾亲耳听到苦头陀和鹤笔翁大声叫嚷么？周师妹的父母是谁，师父为何对她另眼相看，这还明白不过么？” 苦头陀对鹿杖客说道无音师太是他的老情人、周兰芝是他二人的私生女儿，只不过是他邪魔外道的古怪脾气发作、随口开句玩笑，但鹤笔翁这么公然叫嚷出来，旁人听在耳里，虽然未必尽信，难免有几分疑心。这等男女之私，常人总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而无音师太对周兰芝如此另眼相看，一众弟子均是不明所以，“私生女儿”这四字正是最好的解释。各人听了李明霞这几句话，都默然不语。 景星摸了摸鼻子，范尧可真造孽，无音几十年的清誉，因为他几句话，毁于一旦。再想想自己，景星轻哼一声，范尧那家伙就是个祸害！当年真不应该救他。 耳朵旁回响着周兰芝辩驳的声音，李明霞尖锐地质疑声以及众弟子窃窃私语声，景星微微咧了咧嘴角：金枝婆婆啊，你老人家怎么还不出来？ 这是，躲在草丛中的赵茗噗嗤一笑，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是谁？鬼鬼崇崇的在这里偷听！”李明霞喝问道。 墙外传来几声咳嗽，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黑夜之中，你峨嵋派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甚么？”一阵衣襟带风之声掠过空际，凉亭外已多了两人。 这二人面向月光，一个是佝偻龙钟的老妇，手持拐杖，正是金枝婆婆，另一个是身形婀娜的少女，容貌奇丑，却是殷野王之女、张无涯的表妹蛛儿殷珠。 金枝婆婆开口便问无音师太的行踪，得知无音已经圆寂后，便将主意打倒了她的继承人的身上。为了救其他同门，周兰芝自愿跟金枝婆婆离开。她这一举动为自己赢得了同门们的好感，原本不支持她继任掌门的同门也改变了主意，甚至有些人直接对她说“多谢掌门”。 金枝婆婆拉着周兰芝的手，柔声道：“乖孩子，你跟着我去，婆婆不会难为你。”周兰芝尚未回答，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拉着自己，身不由主的便腾跃而起。 静玄叫道：“周师妹……”抢上欲待拦阻，斜刺里一缕指风，劲射而至，却是蛛儿从旁发指相袭。静玄左掌挥起一挡，不料蛛儿这招乃是虚招，这“指东打西”，乃是金枝婆婆的武学，其针对的对象竟然是站在一旁的景星。 景星神色一敛，她没有招惹别人，别人竟然主动攻击她。真是站着也中枪。对蛛儿的好感一下子没了，景星运起三层的内力一掌挥出。只听得一声脆响，蛛儿被拍飞出去，落在金枝婆婆的身旁，一口血喷了出来。 金枝婆婆大惊，拉起蛛儿的手腕检查她的伤势，发现只是轻伤，便不再理她，而是瞪着景星道，“没想到除了无音，峨嵋派还有一位高手！你叫什么名字？” 看得出那女子未使出全力，金枝婆婆判断该女子的功力只怕不下于自己和无音。 “峨嵋，丁翠羽！”景星淡淡地说道，耳尖地听到了同门不可思议的抽气声，以及赵茗小声在张无涯耳边询问，“她和你比谁更厉害？” 张无涯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看这位姑娘的工夫，只怕不下于金枝婆婆。” “你的武功不下于你师傅啊？为什么无音不将峨嵋交给你？”金枝婆婆好奇地问道。 景星耸了耸肩膀，“没办法，师傅不喜欢我，认为我资质驽钝。” “如果你的资质都算驽钝，天下间还有天才吗？” “有啊！魔教教主张无涯是一个，你手上的周师妹是一个。”能够字短短一年时间内将九阴真经练到与张无涯堪堪平手，可见周兰芝的资质不凡。 金枝婆婆看了一眼周兰芝，点头，“确实不错。” “所以师傅选她不选我了！” “我还以为无音选这个小姑娘是因为这个小姑娘是她私生女的关系。”看来金枝婆婆和蛛儿早就潜伏在众人的周边，将刚才周兰芝与李明霞的争执听了个一清二楚。 “前辈，请慎言！”静玄大声道。 “前辈，请不要败坏师父毕生清誉。”周兰芝也出声抗议。 金枝婆婆笑了笑，故做疑惑道，“否则怎么解释你师傅不把掌门之位传给门中武功最高最有前途的弟子，而是传给你这个武功低微的小姑娘？” “……”静玄和周兰芝无法辩驳，他们也不知道丁师姐（妹）有这么好，只怕师傅也不知道吧。 嗡嗡声响成一片，峨嵋众弟子纷纷议论，本来偏向周兰芝一方的人也开始质疑周兰芝和无音的关系了。 “丁师妹，别和那老婆子多说，快点儿将周掌门救出来要紧。”静慧最是担心周兰芝的安危，也没有理为什么景星拥有不下于师傅的武功，马上开口要求她救周兰芝。 “静慧师姐，金枝婆婆请周师妹去做客，自然不会亏待她，我们不应该阻止。说不定，这是周师妹的机缘。”如果周兰芝不被金枝婆婆带走，又怎么会遇到谢金，从而拿到屠龙刀中的《武穆遗书》和倚天剑中《九阴真经》。 “丁师妹，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周师妹是师傅我们峨嵋的掌门人，怎么能让她落入敌人的手中？”静玄瞪着景星，难道丁师妹也想做掌门，所以才要除了周师妹这个绊脚石？ 景星微微一笑，“她是你们的掌门，不是我的掌门？” “什么意思？”静玄心中一突。 “放心，我对掌门之位没有兴趣。”看出了静玄的担心，景星道，“师傅已死，我和峨嵋再无瓜葛。” “丁师姐（妹）！！”峨嵋众弟子诧异地叫道。 景星呵呵笑道，“今天就让金枝婆婆和明教张教主、蒙古绍敏郡主做个见证，我丁翠羽自逐出峨嵋，从此不再是峨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