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补充新血液，整顿老岗位
柯续中拜会了九战区副司令长官、第三十集团军总司令王陵基后，又带着原班人马来到良塘陈家老屋，准备参观一下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第六期培训班。 这个总部设在重庆的培训班，主要由军统牵头组织实施，大特务头子沈醉主管，专门培训从事暗杀、爆破、情报、侦察等专业的人才。学员都是全国各地招募的青少年学子，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所有学员均能掌握一至二门特殊技能，再通过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派往全国各战区军统工作站工作。 一行人刚到陈家老屋门口，便被便衣拦阻不让进去，警察局局长朱仁轩上前交涉，告诉他们义宁县柯县长来视察工作，守门人并不买账，强调特殊重地县长也不得入内，柯续中几个人尴尬地在门口转着。 县自卫大队大队长肖靖国想起自己在这有个熟人，便走上前问道：“你们第六期培训班班主任苏政杰上校，是我在八十八师的上司。我有事要找他，请帮忙通报一下。” 守门人挂通电话递了过来，肖靖国接过电话听筒：“老团长，我是肖靖国。” “噢，你怎么到义宁来了？快进来吧！”电话里传来苏政杰洪亮的声音。 肖靖国：“我在义宁县做自卫大队长，同几位弟兄陪柯县长到这里视察，你们的人不让进门。” 苏政杰勃然大怒：“谁敢慢待我的客人？叫他们接电话。” 肖靖国把电话递给守门人：“苏政杰上校请你接电话。” 守门人接过电话听筒，电话里传来苏政杰暴怒的声音：“他们是我请的客人，赶快请他们进来。” 守门人尴尬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进去，柯续中一行依次而入进了下重大厅，苏政杰已站在天井里等待，肖靖国把柯续中介绍给苏政杰：“老长官，这是我们义宁县柯续中县长。” 苏政杰微笑着打招呼：“县太爷，慢待，慢待。” 柯续中赶忙应酬：“苏长官军务繁忙，此地又是保密机关，我等本不应打扰。” 苏政杰：“县长光临，蓬荜生辉。啥保密机关？不就是训练几个特勤人员，县长不是外人，想看啥尽管看。” 柯续中颇为感动地：“谢谢苏长官。我们也好长些见识！” 苏政杰领着柯续中一行人，边走边介绍道：“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总部设在重庆，主要是中美双方为交换日军海陆空军事情报和搜集大陆气象情报，训练敌后游击队，挺进日军后方，协助美军在中国沿海登陆作战，共同迅速歼灭日寇为目的。” 在义宁县良塘举办的第六期培训班，是根据当前对敌斗争的需要，专门培训从事暗杀、爆破、情报、侦察等专业的人才。主要训练别动军杨遇春，盛瑜等纵队和军统局的部分行动总队、爆破总队成员。该班开设两年多，由于该班设在国民党三十集团军总部附近，王陵基在每期开学时均会莅临讲话，给学员鼓励打气。 教员有几个美国人，其它都是中国人，全都由有军籍的校官来担任，绝大部份是军统中的精英。学员来自全国各地，有的是各战区抽调来的有特长的战士，有的是失学、失业青年，还有部份从敌占区跑出来的有志青年。这里有他们的教室和宿舍，生活与学习条件不是太好，屋后不远处有个大空地是训练场。 苏政杰说道：“我们到那边去看看他们的特工技术训练？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苏政杰说得几名老军官心里痒痒的，都想去见识一番。而柯续中对此道不感兴趣，觉得对方虽然热情，但特务机关禁忌颇多，还是尽量少打交道为妙，于是婉言谢绝观摩第六期培训班训练，辞别苏政杰上校回县城。 从良塘到县城不到十里路，稍一耽搁也就到了傍晚的时候，柯续中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当地老百姓有句俗语叫做：“良塘人上街，横竖是一天。”别看良塘离县城不远，老百姓上街走亲访友，买买东西，不搭上一整天还真不行。 这一天是有点辛苦，柯续中心里还是蛮高兴的，他感觉到王陵基人不错，除了官架子有点大，人也还算随和。只开口在良塘要了十几亩地准备以后修烈士墓和忠烈祠外，没有给义宁县出太大的难题，也没有过份为难他这个孙子不如的县太爷。 作为一县之长，保境安民乃是义不容辞的职责。没有兵如何保境，兵一多又如何安民？一个地方兵多了就不是好事。现在义宁县驻了个三十集团军和湘鄂赣挺进军十几万人，有时走在县城大街上总有种不见民众光见兵的感觉。特别是离县城较远的农村，流窜的兵痞什么事都敢做，老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回到县城的柯续中吃完晚饭，一头钻进办公室里，房顶垂下来的美国产汽灯，把办公桌照得白昼般雪亮。王少北早已把报纸和文件放在桌上，柯续中先看了一会报纸，报纸上的消息还是那样令人震撼，各种名目繁多的会战充斥版面，敌人被我军打得丢盔弃甲，偶然取得的一点战果被无限夸大，造成报纸上天天打胜仗，而民众却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柯续中叹了口气，将报纸丢在一边，拿起乡公所的报告看了起来，头几份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看到大坪乡公所的报告时不禁惹了一肚子气，大坪乡公所向县政府反映：三十集团军七十二军新十四师范楠宣部，有几名士兵闯入樟树下村民张光标家，杀鸡宰羊无恶不做，临走时还强jian了他家的大女儿娟子。已造成娟子神经失常，其妻上吊自杀身亡的严重恶果。 柯续中义愤填膺，忙叫王少北通知：县政府军事科长张任清、县自卫大队大队长肖靖国、县警察局局长朱仁轩到县长办公室开会。等人一到齐，柯续中板着脸说道：“今天白天我们一起去了下路源的王总部，也见到了王总司令，本来大家都很高兴，可一回来看到这报告还高兴得起来吗？大家传阅一下。” 说完将报告递给张任清，大家轮流着看了一遍后，柯续中问道：“在我们乡下发生这样的事，大家作何感想？我堂堂民国县政府保护不了治下子民，我们还有脸呆在义宁吗？” 朱仁轩率先发言：“要是在县城我早就抓起来了。但在没有警所的偏僻乡下，对手又是强悍的军人，我们恐怕难有作为。” 肖靖国捋着衣袖：“怕他个娘，三十集团军王总部的兵都是混蛋。他敢作贱老百姓？我就敢抓、敢关、敢杀。” 张任清叹了口气：“靖国兄，别冲动。这件事光靠县政府是解决不了的，还得靠王总部的支持，我就不信王陵基的部队不要名声，会放任士兵乱来。我们要向三十集团军提要求，要王陵基发布公告约束自已的士兵才行。否则，一旦引起矛盾纠纷县政府是斗不过王总部的。” 柯续中点点头：“张科长说得对，不宜采取过激行动，这样做于事无补，反而引发更大的矛盾。我看就这样吧，张科长和朱局长辛苦一下，再去趟下路源三十集团军总部找到他们的相关执法部门交涉一下，最好是联合发个违纪处罚通告，采取点严厉措施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事件。” 第二天，张任清、朱仁轩到了下路源王总部军法处，见到了王陵基的三十集团军军法处长邬江，由于都是军人的原故，性格非常直爽干脆，沟通起来就很容易。 寒暄几句后，张任清直奔主题：“邬处长，兄弟这次奉柯县长之命到贵部，是想就少数军人侵害百姓之事与贵部协商，以求寻找解决办法，对这个问题我相信贵军也有共识，最好是能共同签署一份公告，以保障民众生命财产安全。” 邬江轻描淡写地：“情况我们知道一点，军法处也处理了几起违法案。张老兄，战争时期军纪有些松懈在所难免，能带过去就带过去吧，别太较真了！” 张任清点点头：“处长说得没错，不惹出大事来我们也懒得管，但出了命案不作处理说不过去，再说苦主如果告到专署、省里去告状，柯县长也没法交待。” 邬江：“这件事王副司令长官也知道了，勒令范师长从严处理，估计也是赔点钱了事。” 朱仁轩听了着急地：“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人命关天，老百姓不服的。” 邬江讥笑道：“朱兄也是行伍出身，难道就不晓得军人的苦处？平时也没得乐趣，杀敌时以身效命，惹了老百姓也可以要命，这个兵还有么子当头？” 朱仁轩看出邬江的不善：“吃了苦、立了功，也不能祸害老百姓。” 张任清赶忙打了个圆场:“老朱，别扯那么多没用的，邬处长和我们想的都一样，但要做起来也是有难处的。这次就这样处理，下不为例。” 邬江尴尬地：“还是张兄知道我的苦处，军法处是替长官跑腿的机构，有职无权，不是我们说了算。” 张任清又扯到正题:“我们柯县长的意思，还是想与贵军联合发个文，防止少数害群之马，借抗日之名侵害百姓。” 可能是与张任清对上路了，邬江爽快地答应:“行，你们县政府先拟个文，我看后就盖个章。” 张任清不放心地:“不要呈王副司令长官签发？” 邬江一摆手:“免了！” 张任清拱拱手:“那就拜托兄弟了，有空多去县政府走走。” 邬江:“一定去，一定去找兄弟玩。” 张任清回到县城，向柯续中报告了与三十集团军交涉的结果。柯续中也很满意，当即让王少北拟文送王总部签发。几天后县城大街小巷，贴满盖了三十集团军军法处和县政府大印的公告，上面写着：公告 据查最近驻义部队少数军人，目无党纪国法，肆意侵害百姓利益，已造成严重后果，损害了军队和军人形象。为严肃军纪，经与义宁县政府协商同意：凡今后违反军纪，欺凌损害老百利益者，一经查实交由义宁县政府处理，要杀要关任由处之。此布！ 三十集团军军法处(印) 江西省义宁县政府(印)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五月二十一日 公告一张贴出来，顿时围满看热闹的群众，大家议论纷纷，有的叫好，有的摇头。叫好的觉得有盼头了，国军王陵基部队的士兵不敢明火执杖打家劫舍，欺压穷苦百姓。摇头的不以为然，自古官匪一家，贴布告是猪鼻子插葱——装象，做给老百姓看的。事后风景依旧，当兵的仍然为虎作伥侵扰地方，祸害百姓。 公告贴出来之后，事情还是向好的方面转化。王总部也加强了对士兵的教育和管理，无论官兵做了坏事一经发现，先送军法处打军棍关禁闭，再根据情节轻重送义宁县关押。当兵也心知肚明收敛了很多，毕竟抓到县里去了生死由不得自己。由于有了公告做执法依据，义宁县各区、乡公所的乡丁们胆子也大了起来，几个兵撺到乡下闹事也敢抓敢管，不再像以前一样见到兵就畏畏缩缩。见到这种境况老百姓也高兴了，毕竟生命有了保障，大家都从心里感谢柯县长。 柯续中借着公告壮着胆，还真的抓了几个为非作歹的士兵关进县监狱，对其中两名强jian抢劫杀人，有血债的士兵判了死刑。由于大敌当前为尊重三十集团军，柯续中叫王少北草拟公文派专人送王总部。当县政府公文送到三十集团军司令部，军法处乌江处长向王陵基总司令呈上公文，王陵基随手在公文上签字：“杀”！ 公文送走之后，柯续中一阵坐立不安，生怕三十集团军王陵基总司令不同意，执行起来泡了汤。虽然只是杀两个士兵，毕竟是跟王陵基总司令出川作战的四川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杀不杀得成心里没有底。直到拿到送回的公文后，看到王陵基红笔签的“杀”字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随后通知法院准备执行，县警察局、自卫队负责警戒。一切布置完毕后，柯续中才回到家中睡上个安稳觉。 其实柯续中是过滤了，太小看九战区副司令长官、三十集团军王陵基总司令了。别说两名小士兵，就是两名军官又怎样？违反军纪危害地方照样杀，该断不断反受其乱，集团军那天不死几个人？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心慈不掌兵。王陵基总司令做事从来不拉稀摆带，要不能做到这么大的官么？ 第二天早晨，天放亮之后，义宁县法院执法队推着两名穿军装捆绑着双臂的犯人从衙前街上走过，街道两边围满看热闹的群众，犯人被带到南门头修河边上的沙坝里，一阵枪响之后两名犯人倒毙在挖好的沙坑里。行刑完毕后，戴口罩的执行人一阵风似的撤离刑场。县城主要路口到处贴着法院的布告，好热闹的老百姓正围着布告看。 衙前大街义宁餐馆墙上贴着一张打着红叉的布告，一大群人围着观看布告内容。头戴瓜皮帽、蓄着花白长辫，着长袍马褂的满清遗老抽着黄铜水烟筒，对傍边的熟人说道：“自古官匪一家，当兵的杀人放火，地方是没有办法对付的，这下好了来了青天大老爷，柯县长真是义宁百姓的再生父母啊。” 没等熟人回话，傍边乡绅模样的人应道：“跑了个胆小怕事的吴县长，来了个不怕事敢碰硬的柯县长，是我等义宁县民之福份啊。”凑热闹的和看布告的群众纷纷点头：“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