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县长头痛事，莫过于征兵
人们都说民国县长有三难：抓兵、拉伕、征税收。这三件事按义宁老百姓的说法，抓兵是要命，抓去当兵就是去上鬼门关，在生死相博中死在外地的占绝大多数，命大能回来的可能性很小。拉伕也要命，被拉去给国军当挑夫，挨打受累不必说，风险也不小，途中因病折磨致死，被流弹打死也不是少数。征税等于要命，老百姓家穷，要交税的钱，也是维系家里成员生活的所在，要钱也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战争期间青壮年就那么多，年年征兵数额往上加码，就是生得赢，也长不得那么快。上星期省政府在泰和县开县长会，柯续中被熊省长弄成了阴阳脸。其余工作被熊省长多次表扬，似乎成了全省的典范。可一谈到征兵工作，柯续中心里是有数的，熊省长没开口，老柯的脸都吓绿了，知道又要挨熊省长的重锤打了。 熊省长严厉批评了有的县，其他工作都做得很好，但对征兵工作不重视，兵员征集不到二成，严重拖了全省的后腿。这是没有国防意识，民族意识，抗战意识的表现。其他工作做得再好，征兵工作做不到位一切等于零。因为国家是靠军队支撑的，没有军队你们还当个屁县长？ 熊省长警告征兵差的县，完不成征兵任务，就是对国家犯罪，将会受到严厉惩罚。希望你们要尽快清醒过来，争取戴罪立功，回去后赶快补课。会后熊省长还约谈了柯续中，他表示对义宁县这两年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不少工作走在全省前面。义宁县征兵工作做得不到位，可改进空间大，回去后一定要花大力气做这项工作。 柯续中向熊省长表态，回去后要把征兵工作放在首位，一切工作都要围绕征兵工作来抓。只有抓好、抓实征兵工作，才能推动县里的其他工作。征兵是个纲，纲举才能目张。熊省长表示赞成，觉得柯县长认识还是到位的，态度也很好，以后一定抽空过去义宁看看。 柯续中带着张任清回义宁后，虽然在泰和挨了熊省长批评，不过心里还是蛮高兴的。省长批评他征兵不过四成，对国家来说可能有点损失，但对义宁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每年三、四千抓人当兵，老百姓吃得住么？没有青壮年对一个县来说，不止是一个家庭的灾难，也是县里的灾难，公差勤务那样不要人，税收更是要靠青壮年去创收。 熊省长说过的话，也不是放个屁说没就没了，万一真要下来检查，到时候拿什么交差？本来去年还是能完成五、六成的，柯续中办法都想好了，拿徐蒙书部攺编的名额，抵进去不就成了。谁知时运不济，徐蒙书部又反水被歼，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真是太可惜，太悲壮。 柯续中打电话给张任清，叫他通知各乡镇公所乡镇长，明天下午到县里开会，通报省政府征兵工作会议精神，下达全县征兵任务。张任清一直在盼柯县长的开会通知，今天总算等到了，征兵是军事科的重头戏，不落实下去心里没数。今年的征兵任务同汽车去年比，减少了一千多人，但还是很重的。张任清安排科员打电话，自己还在考虑如何开拓兵源。 连续几年每年三、四千征兵名额，把县里兵源都搞枯竭了。今年虽说降到两千人，较之往年应该不算多，但从去年征兵实践来看，还是很难落实得下去。张任清知道在县里压力最大的是柯县长，他是义宁征兵第一责任人，如果今年再完不成征兵任务，他的县长恐怕也要就此打住，为了柯县长的前途今年只能拼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全县征兵工作会议在县政府会议室召开。会议由县政府军事科长张任清主持，柯县长传达省里会议精神，分配各乡镇征兵任务，还作了动员讲话。分配任务时，各乡镇叫苦不迭，都说前几年人就抓光了，现在就是打灯笼都找不到几个像样的人。 柯续中拍着桌子说，这是省里下达的任务，熊省长说了完得成要完成，完不成也要完成。政治任务没有价钱讲，实在不行你们就自带被子，到泰和县马家洲蹲大狱去。我知道征兵是有困难，但你们就不会想办法，挖潜力。原来动不得的，现在也可以动。原来做土匪的，现在也可以收编。来义宁做客的人，甚至和尚、道士，都可以捉，国之不存，宗教有何用处？ 听说八路军一次就在五台山的寺庙里，动员了五百名和尚参军。这样的事八路军能做到，我们为什么做不到。还是主观能性差嘛，遇事怕这怕那，这样下去抗战那有胜利的希望。有土匪、强盗聚居的乡镇，等下散会到我办公室去一谈下情况。到时候我带张科长去收编。 散会后柯续中回到办公室，忽然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征村乡长邱长贵。柯续中：“邱乡长还有什么事情？” 邱长贵：“是，我来反映点情况，不知柯县长知道么？” 柯续中：“啥情况？” 邱长贵：“我们征村乡东浒寨，有一股土匪，约有七、八十人，经常在附近山下打家劫舍，己犯下几十个案子。” 柯续中：“我怎么没听说过，那土匪头目叫什么？” 邱长贵：“李用银。” 柯续中：“有多少枪？” 邱长贵：“三、四十余吧。” 柯续中：“好，你在乡里等我，后天我带张科长过去，非让他收编反正，为我所用。” 邱长贵：“那好，我后天就在乡里等县长大驾光临。” 柯续中：“行，没特殊情况，后天下午三点见。要是谈得下来，你可是功劳不小。” 邱长贵：“那里，全靠县长齐天洪福，以德服人。也是土匪三生有幸，遇到柯县长这样的好人。” 说完，邱长贵从县长办公室退出，又带拢房门，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