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人心多变，意终难平

    罗斌看着他们之间的交谈，心下发凉，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句话放在那里都是一样的，他们不曾顾忌的原因，便是将余下的人当做了死人。

    知道这一点的何止是罗斌，关凌的理智竟然渐渐回笼了，看着已经站到沈昕宁她们那一边去的罗斌，微微笑着，眼底的光亮灼灼。

    “今儿个倒是有意思，一个比一个胆子大，你既然想活命，本真君也就给你这个机会。”玄金色衮服的乔真君，语气淡漠。

    他半点都不曾将关凌放在眼中，因为关凌无论是资质还是心性，永远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程度，唯一让他提起了一点兴趣的，就是他眼底的野望。

    “多谢真君。”关凌闻言，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却生生压住，仿若凝固地抽搐，一把拉住柳氏一起给他们行礼。

    沈昕宁一手拉着沈春妮微微后退，一手扯了贺知微的法衣广袖一角，九阳存焰袍的袍角上，大日金乌的花纹刺绣带着炽烈的热度，却偏偏滑腻得抓不住。

    只是这一点却是难不住沈昕宁的，贺知微顺从的被沈昕宁拉侧了身子，顺带给黄炎华提了个醒，黄炎华一直注意着沈昕宁的动静，见此也是避开了他们的大礼。

    修行之辈注重因果，只是现今修行界道统没落，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毁得差不多了，甚至已经为人刻意歪曲。

    修士视凡人猪狗，自以为高高在上，却不知道，其实天地之间的主角，却是这些凡类生灵，他们的数目远远超出了修士的想象。

    修行之辈与天争命，修为越高，对于一方天地的责任也就越大，而如今的修士蒙昧，只知索取而不知回报，倒行逆施，气运微薄。

    沈昕宁的动作自然是逃不出这边几人的眼的，几位化神真君他们不同，这一礼，他们受了便受了，因为他们确实可以一言主宰他们的生死。

    但是沈昕宁她们不同，她们还不是高阶修士，这一礼，她们受了，就必然要结下因果，到时候就必须还。

    沈昕宁时时刻刻注意着，怎么会让他们占这个便宜，若是他们心存正气，善以待人，沈昕宁是真的不介意帮他们一把，但是这般野心勃勃，死不悔改之辈，沈昕宁不屑。

    三人看向沈昕宁的目光，心下微微点头，到底是出身不同，眼界也不同，他们也大都是修为到了化神，生出感应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罗斌见此，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作为一个聪明人，见沈昕宁他们不肯受他们的礼，是以也赶紧侧了身子。

    “既三个名额，罗家占一个，其他的……”沈昕宁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微微笑着，只是语气中却带了几分犹疑，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沈昕宁的目光就这么在几人身上流转，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但是眼底却是一片的波澜不惊。

    罗斌心底暗自发冷，目光再看向沈昕宁的时候，却是再也不曾直视了，脊背也微微弯了下去，这个看似淡漠温和的人，心底却是一片冷漠。

    好歹她看着与柳氏之间的关系也算得上是不错的，甚至听着她们姐妹相称，语气亲昵，如今利用起来却是毫不留情。

    沈昕宁的话语仿佛默然拉开了一个闸门，一股肃杀的气氛开始蔓延，沈昕宁微微笑着的面容之上，带着浅淡的犹疑。

    利刃入体的声音传来，然后是血腥味儿，一切的一切仿佛突然有极静转向了极动，飞舞的各色灵光，低沉的闷哼，他们连惨叫都不敢。

    沈春妮面容微微泛起了一层苍白，沈昕宁抓着他的手，轻轻拍了两拍，算是安慰。

    较之普通人略低的体温，宛如温玉般细腻柔和的面容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驱散了沈春妮心底的不安。

    她是相信沈昕宁的，这样的沈昕宁至始至终都有一种，万事万物尽在把握之中的俾睨，仿若骄阳，但是抬眼看人的时候，眸光忽的就温和了下来，仿弗月光，二者奇异而有融洽的糅合着。

    明明看着云淡风轻、不染尘埃、几欲脱尘离去的人，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的存在，真实而又朦胧。

    沈昕宁的变化，如何瞒得过最近的这几人，三位化神真君见此反而越发满意了。

    这丫头的身份倒是越发的让人感兴趣了，但是他们却不会去过于探究，只要她的价值能够为他们带来足够的利益就够了，过多的探究不合适。

    他们在注意沈昕宁的时候，沈昕宁何曾有不是在注意着他们，沈昕宁看着他们的反应，做出恰如其分的应对，他们若是想猜，她便让他们猜个够。

    苏琼看着从身侧透体而过的土灵锥，面上笑意如花，然后便仿佛如同冰晶镜像一般裂开粉碎，路之初的面上便带了几分沉重。

    五个人，两个名额，他必须先下手为强，而苏琼的媚幻之术，平时攻击不足，但在此刻活命却是足够了的。

    沈春妮见关凌夫妇联手，压着万初再打，而万初周身黑雾笼罩，嗡嗡的虫鸣之声不绝，沈春妮看得稀奇。

    “万初的功法与出自驭兽斋，只是他走的是偏门的《万虫噬心大法》，若想小成便得准备百种毒虫，数万只一起，分批次全部全部炼入己身。”

    “过程虽然痛苦了些，但是此功法的威力却是不算小的，修行此功法的大都资质不佳，心有大怨。”

    “这么说他会不会就是那个魔修？”沈春妮想起沈昕宁对黄炎华说的话，不由得问道。

    黄炎华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注意力也集中了两分，对于之前沈昕宁拉贺知微，却是不落下他的行为，到底心里还是畅快了两分的，他也知道亲疏有别，不去和贺知微沈春妮相比。

    沈昕宁的性子中护短的一面，也在此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是以贺知微只是摸了摸鼻子，毫不在意地看着沈昕宁。

    “万初此人看似偏激，但是其本身却并非为恶之辈，虽然脾气古怪了一点，但是大义上却是分得清的。”

    “而且他心中有怨，却病不曾为心中怨气掌控，凡而借此修行，约束己身不得懈怠，是个有志之辈。”

    “不是他，难不曾……”沈春妮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和柳氏一起并肩作战的关凌身上。

    “恩。”沈昕宁看着黄炎华他们一起投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关凌心机深沉，为了向上爬什么都做得出来，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面上的温和都是做出来的。

    “那柳氏一番痴心……”沈春妮闻言，看向柳氏的目光中，不由得便带上了一种怜悯与悲切，心中仿佛有什么忽然化作泡沫消散融化，什么也不剩下。

    “春妮，人各有命，天道自有规则，天道无情，大道忘情……”沈昕宁说道这里顿了顿，忽然想起叔父曾经说过：“叔父曾说过，命运长河之中，锦鲤越水，终究还是要回到正轨。”

    “而改变一个人命运，说要担负的责任太重，我们现在还担不起，就算是担负得起，非至亲至近之人，谁愿意背负着天大的因果。”

    沈昕宁的话语之间，便带了一种追忆，只是却似乎是失了谈性，伸手扔出一柱拇指粗细的青燃香。

    纵使下面打的再激烈，他们也分出了一份心神，看着他们的反应，如今见沈昕宁扔出一柱青燃香，不由得立时面色大变。

    感受着下面极力隐藏，但是依旧透过血腥之气传来的怨怼，沈昕宁不在意的笑笑。只是面上却终究失了颜色，仿佛是这笑意已经化作了，那夕阳西下古老宅院中斑驳的色彩。

    “瑶华……”沈春妮小心地拉了沈昕宁的衣角，沈昕宁回头笑笑，面上便恢复了常色，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般。

    “无事。”沈昕宁笑着，目光落回场中，白衣染血的罗家弟子之中，一个面容平凡，修为不显的修士踩着族人的鲜血，宛如浴血修罗一般。

    感受到沈昕宁的目光，立时便望了过来，一双眸子都仿佛被染上了血色，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他已经彻底的背弃了罗家，能够与靠的只有他自己。

    感受着那尤带着杀意的目光，沈昕宁微微笑着，尽管那目光只是一闪而过，但是沈昕宁依旧是清楚地看见了那眼底深处的桀骜与杀气。

    这是宛如孤狼一般的倔强，沈昕宁轻轻楚楚地看见，不曾半分错漏，他有着对他们这些决定他命运的人的杀意。

    看着即将燃尽的青燃香，散修这边依旧不曾分出胜负，到底他们心不齐，互相牵制，主要就是关凌他们夫妻看起来是齐心的。

    最后一抹青色转换成宛如凝脂白玉一般的颜色，这柱青燃香已经是燃尽了。

    “沈道友，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再以姐妹相称，但是惟愿两位沈道友看在昔日，护上凌哥一二。”柳氏上前一步，满目恳求地说着，言辞恳切，字字肺腑。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意如何，不是你我所能揣测。”沈昕宁闻言，面上的笑意半分不改，宛如面具，只是那深深地温和，却暖不了柳氏的心。

    柳氏殷切的目光望向沈春妮，只是沈春妮却是笑着向她行了一个道揖，看着沈春妮的笑靥，柳氏的一颗心止不住地下沉。

    就算，她明知道希望渺渺，她也尽力去争取，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争取，只是没有想到……

    柳氏面上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颓然，宗门弟子不是最重名声吗，更何况还是有师长在此，她组哟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名声吗，为什么现在不要了？

    “纯儿……瑶儿……jiejie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