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风波未平浪又高
凝采阁——富家子弟的宿舍,山腰之上。 七天,胖子苏醒后被几人轮番警告不能说出去才送回了凝采阁,否则……嘿嘿。 而胖子从回去便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直到第七天才堪堪苏醒,问及只说是染了风寒,实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再看到那么血腥残暴的一幕精神打击过大而导致的病倒。 此时东方雁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深青色的眼袋,干裂的唇瓣,枯槁苍白的面容,一身的血污,哪里能和从前莹润光洁的翩翩公子宴方相比? 此刻突然地放松,脚下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 原来七天里东方雁日子也并不好过,一身湿衣没来得及换下已经被穿在身上吹得干透,满身的血污凝结变色原本靛蓝的清爽衣衫已经变成了诡异浓重的深色,头发没来得及梳理也是凌乱蓬松的堆在发顶。 手上还有新添的血污昭告右手多么凶险的逃过一劫。 几天下来衣不解带亲手照顾鹂儿的东方雁终于病倒,如同突发的事件猝不及防的发生一样,来势汹汹来不及提前准备。 几天下来原来东方雁都撑着高烧不惜余力的照顾安抚鹂儿,却终究是忽视了自己。七天的高烧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惊人的温度,搁在额头上的手几乎没办法坚持太久,拧干的湿帕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guntang不堪需得及时更换。 血衣不能被人看见,干脆由本就看过东方雁身体的孟旋更换。傅青松只道都是男子无所谓的想想,司马玄却是不置可否,只在事后派来两个侍女借做急用。 宴方突然病倒病的突然病的凶猛,连续半月好容易退了高烧却仍旧昏迷不醒,好在再次醒来的鹂儿并没有那般哭闹不堪终于接受了旁人的接近,由侍女伺候着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裳洗了个澡彻底改换面目才恢复平静。 只是从醒来到现在半个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遵循着本能的吃饭换衣睡觉,麻木得近乎机械,却让人无计可施,几人只摇头莫不是打击过大成了哑巴。 东方雁在黑暗的潮水中徘徊,前世的黑屋满手的杀戮无休无止的欺辱像是无声的海浪扑来,捏紧了心脏来不及跳动,更无法呼吸。 半月下来由侍女伺候着更衣沐浴也终于在半月后的半夜醒来,却依旧是头疼欲裂呼吸沉重。 一直守候的孟旋见状急忙上前把脉,寒气过重又历时近一年终于又激发了一次血液中的寒毒,发作的比上次更加凶猛却暂时没有危及性命之姿。 此时醒来倒有新的发现,便是情绪激动之时更容易牵扯不知道什么类型更不知道蛰伏在何处的蛊虫,牵扯得一身痉挛酸痛,心绪平静之时才堪堪平复,身子却像是被马车碾过一般的酸软。 几乎是得到东方雁醒来的消息当天众人便当先赶到,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 得知内情冲进房里的司徒烈却是当先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在了大病初愈的东方雁脸上。本就站立不稳脚步虚浮的东方雁被这一巴掌直接扇得滚出了几丈开外,直到撞在桌角上才堪堪停住。 众人见状一时反应不来,直到听到闷哼一声才急忙上来拉扯情绪激动的司徒烈。 司徒烈却气愤得浑身颤抖几乎不能言语,东方雁却一声不吭默默抹掉了嘴角的血迹,撑着桌角艰难的爬起,略微粗重的喘息。 司徒狂见状急忙上前摁住司徒烈将他扣在椅子上不得起身,才由着众人去搀扶艰难站立的东方雁。 东方雁被搀扶着走到司徒烈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那距离近得司徒烈一抬脚就可以踢上她的胸口。司徒烈却被压制着颤抖着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住了一脚踹上去的冲动。 手指颤抖指着东方雁却齿关紧咬说不出话来,终究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一声,将桌子上的茶杯重重摔落。 瓷器撞击在地上‘啪嗒’的脆响,碎裂的瓷片飞溅到了东方雁的膝边,东方雁却依旧是神色平静的垂眼看着地面,不为所动。 司徒烈终于堪堪平静,压抑着恼怒低喝:“真是出息了,啊?” 她把头垂得更低,背脊却是纤弱而笔直的,不因任何外界的原因而弯曲。 因她的沉默,司徒烈火气更甚。 “杀人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几年不见我给你的教导就被狗吃了?!”司徒烈气愤难平的低喝,‘梆’的一声拍在桌案上,震醉了桌角,桌子往一边歪倒过去。 她不辩解不开口,像是一尊沉默的石像静静伫立。 众人见状忍不住开口:“可是,那是那些人先对鹂儿姑娘……”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那不能混为一谈,你可以交到学院交到官府!轮得到你亲自动手吗?!那是同门!” 东方雁在寂静中抬起头,苍白的脸更难掩目光的坚定,一字一句开口道:“我知道我错了,但若是同样的情况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司徒烈气得颤抖,起身摔门而出!撂下一句:“好,你有骨气,那你就跪着吧!跪到你什么时候真正知道错为止!” 众人面面相觑,看司徒烈走远想上前搀扶东方雁,她不肯。身形消瘦纤弱却带着决然的意味,在众人劝解搀扶中纹丝不动,众人无奈只能先去劝服司徒烈。 是夜,在司徒烈院中起了强烈的争执,似乎有人愤怒低喝:“我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不就杀个……”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起这里究竟是何处,顿了顿。 “你不一样!她怎么能跟你比?!”有人压抑着恼怒低喝出口。 拳**替的声音响起,半晌才又听到开口:“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有什么不一样?!老子就觉得那样的人就该死!不管死在谁手上!要么你送她去见官啊?!把老子一起带上!领一大笔赏钱!”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司徒狂一口气说完剧烈的喘息一阵,“够了!你不心疼我心疼!病了半个月一起床就跪着!到现在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大不了你丢脸你不认就是了!这个徒弟我来收!” 几人在门口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没办法开口,直到‘嘭’的一声面前的大门被打开,司徒狂气冲冲的奔向宴方的别院,一行人才匆匆跟着司徒狂去找宴方。 宴方跪在原地,却早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连什么时候有人进来把她拉到床上都不知道,意识朦朦胧胧耳边嘈杂听不真切。 一群人看着床上高烧又起的东方雁神色颇为担忧。没人看见站在院子角落里的司徒烈,静静懊恼的看着打水上下来去的侍女,神情深邃复杂,难以言喻。 直到看着状态迟钝走出房门的鹂儿,神情呆滞像是行尸走rou,才终于在转身的瞬间不经意的滑下一滴水光,默默转身离去。 再次控制不住的热度让孟旋和司徒狂焦急万分也只能无奈等待,一旦喂药东方雁便会猛烈的呛咳,直到唇角绽出细细的血丝。 于是此时,众人只能心急如焚的在一旁干等。即使有药,用尽各种方法也灌不进去,实在让人心急。 短短一个月宴方周围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外面的生活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胖子病好后听到有夫子询问宴方的事情都打哈哈说可能也下山去放松了吧。 司徒烈从那之后就再没踏进那个院子一步,此刻面对众多疑问的神色摆出一副默认的态度,倒也没人真的去那个偏僻的院子查看。 宴方平日刻苦,每学期的测试也能在合格线上稳居不动,下山倒是一直应允,只是他本人一直不去。此刻这样的说辞虽然牵强也不是没有根据,何况得到了司徒烈的默认,居然就这样骗过去一大段时间。 司马玄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完全难以和宴方那个温润的少年联系起来。高高的颧骨,憔悴的神色,细弱的几乎让人觉得轻易可以摧折的手腕,无力地垂落在床边。 得知无论用什么药都灌不进去的时候不由想起那年追着天上地下都不喝姜汤的顽皮少女,不由心里一暖。再看到眼前少女身形憔悴神志昏迷却依然倔强的不肯喝药的样子,不由生出一股无名火。 终于在司徒狂一行人都在院子里讨论怎么能让她快些好起来的时候,留下了司马玄一个人在房中。 侍女恰时端上了药碗,看着自家主子就这样坐在少女床边,那神情似是回忆似是复杂,竟然亲手接过药碗。再看到少女牙关紧咬死活不喝的样子时露出了几年来几乎从没见过的怜惜和恼怒。 他一把捏住昏迷的少女下颌,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话语咬牙切齿,却是自己不曾察觉的难过:“东方雁你给我喝下去,你还有话没跟我交代清楚,我可不想让你就这么逃避下去!” 说着端起药碗仰头喝下含在口中,近乎凶狠的扣上少女干涸的唇瓣,转眼便绽出了细细的血丝。 东方雁模糊的意识中似乎有什么在强行的拉扯,要把她从那安静又安全的黑暗角落强行拉扯出来,她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终于被一步步拽出了黑暗—— 刺眼的白光照亮了眼前的的俊颜,恍惚又回到了那年雁园,见到了只因为顽皮的少女不肯喝姜汤而追着她满院子疯跑的倔强少年。 唇齿被强硬的叩开,苦涩的汁液弥漫在口中登时刺醒了昏沉的意识,感受他的舌尖略过她的齿畔哪里微微的苦,又有哪里簌簌的痒,却无力拒绝少年的强硬。勉力挣扎却不过蜷缩了一下垂在床边的手指,显得分外无力…… 司马玄一脸的不容拒绝,药一口接着一口哺给她,转眼药碗中的汤汁便见了底,东方雁细碎的呛咳似乎有了些力气,抬手轻轻地掩住带着血丝略微红肿的嘴唇。 却按耐不住因为猛烈呛咳和眼前少年强硬摁住肩颈的大手用力捏住的痛感,眼中无奈泛起了朦胧的水汽。 床边的侍女见状已经呆愣在原地,跟随司马玄这几年从来没见过这般不一样的神情。自打他被送去了盛英,他总是沉静的,平缓的,不急不躁的表情。 直到到了这里,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宴方的女扮男装的少年,似乎……就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