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所谓家宴可还亲
东方雁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东方府,也不知道东方含何时坐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双手托腮满脸兴奋地望着自己,此时—— 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jiejie开心傻了不是?”东方含笑道,一边又兀自的自问自答起来,“不过也是,司马家几位皇子人帅有才,这几年政绩出众更是受人爱戴,随便捡上一个眼看也比外面那些纨绔不知道好到哪去。”说着也是满眼的星星,一脸情窦初开的少女姿态,充满憧憬的开口说着。 然而—— 东方雁是傻了,却不是开心傻了,而是被一个惊雷当头劈下劈傻的! 什么婚约? 即使多少年前心中便早以就有数,又或许当时还觉得太过遥远,便也一直抛诸脑后刻意视而不见。而此时深埋的谜题突然被抬上了水面…… 东方雁也是震惊又茫然,却全然没有开心的意思。 前世今生自由太惯,便也格外的抗拒那深宅大院井底之蛙的日子,宁做风中雁不做笼中凤!此时这才是她心中最强烈的想法。 而好歹没到大婚的日子,东方雁索性还可以蒙蔽自己再逍遥那么一段时间,便再次把这个问题抛诸了脑后,此时再看着东方含眼中闪闪,一脸少女的天真活泼模样,她才开始微微有些惆怅—— 似乎这许多年来在自己身上从来找不到这样属于一个少女的神情,以至于着许多年来东方雁险些忘了自己的设定。 今生——东方将军府不受宠的嫡女,注意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性别!性别!性别!!!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性别—— 女…… 于是此时她似乎终于对这个‘女’字有了前所未有的见解,将这个性别大致的分为了少女和熟女两类……并且自动的把自己规划到了第二类去。 殊不知其实东方雁除了对格局政治上的事情,因有了前世的经验格外的敏感识大体之外,其实对情之一字却是比谁都陌生。此时却被她自动的忽略了这一点—— 只当自己一颗少女心早已在那些被关在的小黑屋里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给抹杀了个干净罢了。 其实没有—— 因她素来未曾动情,只是藏得太深,也因此自己都一再忽略过去,比如眼下,也还是忽略了过去。 东方雁叹口气。 “我说东方菲看我这眼神分外的咬牙切齿,原来是挡着了她的康庄大道。”此时却是苦笑,总觉得这辈子似乎从没主动去招惹过谁,然而呢? 却似乎总是在被动的将谁招惹了去…… 便说雁园,随手捡了一个,还顺便失了个忆,这一捡一养,便是十余年。 再比如说,初到轩辕逐日城随便搭了个讪,便捡了一沓甩都甩不掉的狐朋狗友拉着她称兄道弟,好吧,便姑且承认这几个‘狐朋狗友’她真是当做了兄弟。 又比如,凝华阁学艺,无意说句话捡个手帕便能惹上了一身的桃花,暗地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恨着,却也不知…… 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又能被那些眼高于顶的小姐们看上哪点? 更不知那些‘眼高于顶’的小姐们背后说的却是:“小宴公子如此温和体贴善解人意,不若早早的收归囊中,狠狠地一番,日后方能百依百顺做得那一朵解语花。” 索性是不知道的,其实即使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过…… 光是‘调教’和‘解语花’两个词便能让东方雁从头到脚根根汗毛竖起,经久不息,连带三个月不敢跟女子说话罢了。 然而闺中色女,却不过寥寥那么几只罢了。 现如今,再比如! 此时! 天上掉下来一纸婚约,终于砸醒了懵懵懂懂的东方雁,一身的危机感从头发尖尖到了指甲盖盖! 啧啧,女人堆,尤其是对某个对象有憧憬的女人堆,在她看来便是世界上最为可怕的生物种群。 打个比方来说,你正在看一个心仪已久的帅哥可根据自己喜好随意设想,总之是最让人充满幻想与诱惑的东西,然而——在你最是巴心巴肝如狼似虎蓄势待发准备一扑而上的时刻! 突然煞风景的挡了一坨什么!那么—— 此时你便不会管那坨什么是个什么,便是皇帝老子站在面前也无法入眼,只想遇神杀神遇佛一路畅通无阻的扑上去吧! 而此时,东方雁认为自己就是那最煞风景的一坨,面对尤其是还没指定人选的皇子们,此时东方雁自觉便是同时挡在了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女人面前,而那人群大概可以概括至全曜日豆蔻年华的思春少女甚至少妇的范围上去!几乎就站在所有女人的对立面!!! 在她的假想中,便是那捅了马蜂窝一般的既视感!还不是她自己捅的! 此时东方雁光是想想便从头发尖尖开始颤了一颤,似乎是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身上已经颤得太麻木,于是颤了一半便偃旗息鼓,终究是平静了下来。 东方雁看着东方含,“meimei你……” 东方含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装作委委屈屈的低低呢哝,“jiejie为什么不叫我含儿?jiejie不喜欢含儿吗?” 东方雁扶额,看了看东方含,想开口……却没能说出什么,她再次扶额,终究深吸了几口气才一字一句的开口…… “额……含……儿……” 她实在是没能习惯叫谁叫得这般亲昵,说完深吸了两口气,灌了一大杯茶,努力平静抑制不住的复杂心情…… 抬眼却是东方含满眼闪烁的眼,宝石般点缀了娇俏的面庞,鲜活的表情,熠熠生辉。 “哇!最喜欢jiejie了!”那般,喜形于色。 东方雁自诩冷情冷心,此时对这般天真单纯的人却实在是无法抗拒,实在是萌化了一颗自己以为沧桑的心……却全然忘了最初开口的目的。 东方含眼看高涨的精神头儿,没一会儿也掉了下来,想来一路长途跋涉回来,没来得及坐坐又开始东追西撵许久不见的家姐,想来也是件体力活…… 她自己打着哈欠准备出了东方雁的瑶阁,到了门口刚准备迈步而出时,却忽然顿住。 她半回过身来看着东方雁,神情似乎有些复杂,在这个单纯的人儿脸上倒是少有的纠结神色,十二岁的少女掩饰不来,似乎也未曾想过掩饰什么,又或许只是对东方雁特别。 而她说的话,却让东方雁…… 无所适从。 “jiejie,爹爹过段时间就要回来了。”东方含盯着东方雁,神情有些紧张。 光线从房门打进来,东方雁的身影沉默在黑暗里,不言不语。 “jiejie你……”东方含抿抿唇,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开口:“怪爹爹吗?” 依旧是无声静默…… 就在东方含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东方雁才缓缓开口,带着虚无飘渺的空灵,“事在人为,我怪不怪,于我,于他,都没什么影响。” 东方含眼看如此便也不再提此事,只笑着开口:“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今天我们都回来了,只是你不在,没能一起,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爹爹好吗?” 怪不得东方府这半个月来如此冷清,原来举家去了边关看望东方柏,东方雁轻嘲撇嘴,只怕这个爹根本认不得如今的她才是,心里淡淡的拢上一层薄雾般的哀愁,挥之不去。 她此时却只能笑笑,牵强的应了下来。 “好,晚上一起。” 而入夜,大厅灯火通明,照亮谁一脸的淡漠如初…… 十年不见,东方雁看着一屋子人微微的恍惚,仿佛往事如昨,对一家人的印象都停留在十年以前,却眼看四姨娘宁蓝芩平添了丝丝白发,纵是藏得再好,也不免有难掩的沧桑,一丝一缕散发出来。 反观二姨娘和三姨娘却没什么变化,甚至隐约能看出三姨娘那容光焕发的神态来,也不懂什么‘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怎的平端对有的人就不适用呢? 三个哥哥倒是越发的出彩,大哥东方诚如同印象中的玉树凌风温和淡雅,二哥东方烁面貌相较儿时却是长开了许多,不由说的便是她们的爹确实有那么三分姿色上的资本,儿子倒是各个俊朗的。 此时的东方烁也如印象中笑得那般热情爽朗,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东方雁从来没看懂过这位二哥的心思,也不甚在意。 三哥东方菁一头华发未曾改变,反观却是一张脸略微魅惑,衬着一头华发更显妖异,如同十里桃林中一朵灼灼的赤色桃花,越发的撩人,也不知道出门在外又会是什么样的样子,连宴方都有那般多的狂蜂浪蝶,想来这人人气也不差才是,毕竟物以稀为贵—— 华发帅哥,少啊! 她此时不由想了想东方菁素来少见的别样神情会不会对那些桃花展现,忽然似乎什么扯动了神经,只觉得那面容莫名的熟悉,不由多看了两眼。 此时相隔十年再看,东方菁除了一开始的兴奋,依旧是那副有些腼腆的神情,被东方雁多看了两眼更是有些脸红的趋势。 东方雁恶意的想,这样清秀羞涩而妖艳的美少年,如此奇妙的反差,正是现今大众最喜欢的那款,想必年年也是桃花朵朵开罢。 眼看东方菁那般不好意思,东方雁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仔细的盯着看,努力把心里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却总是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而东方菲此时二八年华,青涩中带着略微成熟的风韵,只是看见东方雁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却能看出眼底的不屑。 东方含见了东方菲那神情略微歉然的对东方雁笑了笑,东方雁却不甚在意,只含笑问候一边的刘管家,“刘伯,十年不见可有想想雁儿我?” 刘管家相隔十年,却是一改当年意气风发,转眼,也生了满头华发。 一个厅里两个华发,一个年老一个年少,却是说不出的诡异,东方雁恶意的想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更像父子? 说起华发脑中却略过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不待反应过来却被刘伯一脸的激动给惊了个透彻,记忆中这位老人家似乎并不是如此表情丰富的人,如何过了十年能让人性情大变不成? 刘伯自知吓到了东方雁,连忙伸出袖子揩了揩眼角的水迹,声泪俱下道:“小姐有所不知,十年来其实老爷很多次想叫你回来,直到下定了决心去雁园找你,却说你被叫做司徒先生的人带了回去学艺,老爷也是伤心不已,自己亲女儿的下落,竟然自己都未曾可知,实在是……诶……” 看刘伯一脸的激动,想来也却是是为东方柏难过了一把,此时她不知怎的,自己一颗心却似乎丝毫不受感动,表面是平静无波的东方雁,背后却是一脸嘲讽的东方雁,仿佛生生分离成了两个人。 ‘若是有心找我,莫非孟府不会告诉你我在哪?’千水谷并不难找,有心莫非还找不到? 此时东方雁却不会多说那许多,不信的事,便无须解释。 她面上始终是僵硬,即使想勉强扯动嘴角也是徒劳,便干脆放任不管,只生硬的说了句:“是吗?那还真是感念爹爹挂念着我。” 刘伯看着东方雁冷淡的表情,意识到恐怕此时说的这些东方雁也未必会信,便也缄口不言,却依旧是揩了揩泪,想来心里怕也是真心为东方柏难受的吧。 而她,早不在乎,别人难受不难受,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