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茶田回溯谁旧忆
云雾缭绕,茶香四溢。 山间的岚气缭绕着深绿的茶田,一波波一浪浪深绿重叠蔓延而下,层叠错落的梯田满满缭绕生机勃勃的幽香,倒影她的眼中,似乎反射出了无限光华? 有少女身形笔直含笑凝望,那宁静喜悦? 恍然如画。 入梦来? 不思量。 她欣喜他的安排,他也早看出这厮不喜欢京都那乌烟瘴气的条条框框? 似乎每次带她出来野放都是如此欣喜,想起那天解决了水利稻田的大问题,真心陪她,而带她来的这一路上…… 这不爱笑的女人都是带笑的? 这样不加掩饰的她,好久没见到了…… 他眼中,怀念夹杂宠溺,那目光如弱水三千,无时无刻无声包容,让她无法忽视。 无法忽视的同时,她心里也在疑惑。 他…… 不是说喜欢东方菲吗? 他这样的眼神,恍惚间似乎让她产生了他喜欢她的错觉。 她冷情冷心,向来不喜欢自作多情,此时更恨自己面对他这般眼神恍惚间是欣喜而愉悦的,有人宁可煞风景也不肯做那自作多情之人,便想尽了方法想岔开话题? “让你带我出来玩,你当真是不管不顾,那八百里加急三千卷文书,当真抛到脑后了?” 公务最能抹杀某种可疑气氛,是谁深知? 她眼中戏谑嘲讽,兴许带着薄凉的隔阂,无声无息,斩断一切让自己动心的可能。 他不知她心绪翻涌,一笑耸肩。 “那公文本来就没什么重要的,你如此一说,恍惚倒让我以为你在和那堆废纸吃醋?” 他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眼中含笑,有人轻松调侃?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那句话,是在问我……”他看向她,满是笑意,“公文重要,还是你重要?” 他口齿清晰一字一句,无形间带着暧昧的气氛一点一点将她笼罩?她发现她逃不开,便不逃开,只能封闭内心,封锁一切会影响感情的可能性? 她薄凉的笑。 “若是总角之交抵不上一堆废纸,我想你这性子也算是够薄凉的了。” 似乎理所当然,似乎不容商量。 她总喜欢逃避,总喜欢抛开一切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他对她这般情谊,几日来便是楚丰云几人都看出了端倪,如此精明的她怎的此时又如此迟钝?是当真迟钝,还是…… “我大抵也以为我是薄凉的。” 他带着苦笑,那手段凌厉铁血之风的司马玄,似乎在在遇见她时,便随着时间的消融而无声瓦解了。 连他自己,似乎都找不到痕迹。 只有扶风知道,他亲自下令斩杀县令一家三百六十四口人时,那辣眼的血色倒影到他眼底!化作薄凉的幽深,恍惚那一刻,扶风才能从中找到他从前的影子? 她含笑不语,带着礼貌的弧度。 这是她的保护色。 她向来看重自己,面对不愿面对的事就用生疏和礼仪来阻挡。 他知道,而她? 似乎自己都不知道。 大抵是薄凉,大抵是他的答案在她意料之中,此时带着的弧度都是完美的官方微笑,她耸耸肩。 “是吗?不过……也许我没有我想象中的特别。” 心事喷薄而出,似乎就想在此刻撕下她那冷淡的面具,逼她面对自己的本心! 她,不可能对他没感觉。 “也许……对你……” 确实特别? 刹那间心潮涌动,沐春晚宴那面对穿着她衣裳的东方菲,将要出口,而及时收回的话?此时似乎又聚集到嗓中,就要如利刃撕开她与他之间无形的隔阂,就要凌厉的揭开她那薄凉的面具? 她神情似乎带着三分茫然,一时间似乎也找不到话来说,就这样呐呐看着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心中还有期待? 似乎一时间连自己都不想欺骗自己,想试试面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也许你是特别……” “吃饭啦姑娘,公子!” 营造的气氛顿时破碎。 未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 似乎那心潮澎湃也是一刹那的事?将要出口的勇气被阻断的一瞬间,便失去了最初的冲动,心里或许也害怕这样的话出口,得到的答案,会不会让人万劫不复? 若是她不呢? 会不会影响长久以来的友谊? 一个瞬间,足够冷静睿智的二皇子以政客的角度思考出利弊的对立,那么一个犹豫的当口,未出口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心里似乎便只带了对未知的惶恐不安,由此也是一阵后怕? 怕她不答应,也怕,这冷淡的人儿连总角之交的情谊也不顾,就此将他远离。 她一愣,一时间似乎也松一口气。 却不知,此时两人心事惊人的雷同。 她在想—— 若他想说的话,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会不会影响十年来的友谊? 说不看重?可这辈子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人一只手都能够数出来,此时不禁也带了后怕,若是他与她的想法并不契合?若他想说不是她所想? 会不会从此以后无法面对他?面对自己的本心? 不论如何,思想累赘的两人都在脑子里以一百八十马赫的速度计算了一遍利弊,与此同时做出了自认为最冷静最睿智的决定! 却不知,近在咫尺的心事,便如此擦肩而过? 如此可惜。 岁月静好,却也有人不知—— 一次擦肩而过,也许就是几光年的距离。 …… 烈日下,房屋内,是谁惊喘? 长发如瀑,蜿蜒披散了一身。 东方雁汗如雨浆低低喘息,蜷缩成一团,惊破一个如水的梦境? 那梦真实,让人溺毙。 多少年来没做过这样的梦,偶尔重来,让人力不从心。 这个午觉,睡得实在不算安稳。 梦里有人温馨呼唤,那感觉真切似乎切身体会,让人沉溺与短暂的温馨中,却突然画面一转? 实验室,小黑屋,大森林,她孤身一人淡看景物变幻,却忽然有人唤她? 那声如此熟悉,一时惊破的梦—— 竟然想不起更多? 她踏出房门,脸色苍白,日光下比那白纸更多三分惨淡? 扶风举着一叠公文面前来去,少见东方雁这凶悍的女人这般失魂落魄的神色,远远见司马玄向这边走来,某忠心护卫便起了某些鬼心思?比如—— 给主子制造点机会? 扶风举起一张白纸递到她颊边,是谁啧啧有声暗含调侃? “东方小姐天人之姿,这脸色不比白纸逊色的,真是保养得极好。” 她蹙了蹙眉,一把拍开那戏谑的白纸,恍惚间似乎也觉得那白耀眼?眼前又是一晃,恍惚之间又黑了黑,身子也晃了晃…… 扶风似乎没想到开个玩笑她会有这般反应,想伸手去扶…… 又想起上次客栈那夜,明明什么都没看见的他被自家主子折腾的半死?!顿时也失了伸出手去的勇气…… 所幸东方雁确实是强悍的,那恍惚不过一阵,便伸手扶住了门边? 司马玄远远见了就要伸出手来,手未伸出,便见她站定。 半空中手僵了僵,又收了回来。 此时眼神询问扶风怎么回事,扶风一耸肩的功夫,那厢便一转身关上了房门? 东方雁靠在门板上单手抵额,身子,竟然也是虚浮的。 这边还没站稳,忽然门从外打开!将门后的人推得一个踉跄,又连忙被他急忙扶住?有人不满低斥。 “好端端的,躲门背后干什么?” 恍惚间那样的语句似乎带着愧疚带着怜惜?连带着不知道她躲在门后而不小心一推差点摔了她的歉然。 而那声线微微低沉而焦急,充斥进迷茫的脑中,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贪恋? 她晃了晃脑袋,甩开那些无稽的想法,嘟嘟哝哝。 “嗯……可能中暑了,有些晕。” 他无奈,望了望门外不知何时…… 阴云密布,天气微凉。 又见她确实脸色如雪?便也咽下了将要出口的疑问,改为—— “晚饭,要不要叫到房里来吃?” 她默,模糊间忘却了他抓着她的手而毫无反应。 他欣喜之余也是心惊,往日如此警惕,今日究竟怎的这般迟钝? …… 一日时光如浮光过隙,转眼划过? 日近黄昏。 上来山上,本就只是提前打了招呼,山民也只当是贵家子弟想体验体验乡间生活,索性本质淳朴,早早的备好了房间被褥,一应俱全? 是以某人玩得开心,便纯当散心。 而她吃过晚饭,打开房门,见了那山间的姑娘手中抱着陈旧的瓦罐,就要扔了出去? 阴差阳错伸手拦下! 直到见了姑娘疑惑的眼神,她才恍然回神,歉然一笑?指指瓦罐。 “这个要扔了吗?” 那女子短暂的吃惊也回过了神来,低低答道? “嗯,这是陈茶的茶末,想来是用不上了,拿出去扔了,把罐子腾出来。” 她似乎恍惚,有片段自眼前闪过,把握不住,一时浮现出回忆之色,茫然间话已出口,带着怀念,带着自己也不确定的急切? “这茶末,能不能留下?” 女子疑惑的望她,却并不多问。 “小姐想要?留下便是。只是这陈茶的碎末不论是冲茶还是什么,口感都不是上佳的,小姐你确定要要?” 她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点了头,女子已经抱着瓦罐往回走。 远远有人望着她神情疑惑,她最近是怎么了?虽然一直都奇怪,但似乎近来—— 越发奇怪。 紧皱的眉头勾勒心中的隐忧,深邃的眼中倒映着她的单薄身影,似乎再没有其他。 也不知这情绪上的变化由何而起? 视野何时只能将她聚焦?再看不进其他? 究竟缘何? 因为在意,所以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