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长的一夜

    院子很宽敞，正房厢房足有十多间房子。房间里陈设基本都在，凌乱不堪，显然是被劫掠过了。但好在座椅床铺这些不值钱的东西都还在，大家还能借地休息。丰升阿和赛尚阿指挥着大伙掩盖了行迹，将果兴阿安置在正房的东屋里休息。

    “五爷您也累坏了，先在屋里歇着。爷们儿几个先安排下面奴才们安顿了，一会弄好了吃食，再来看您。”赛尚阿众人见果兴阿点了点头，估计他也是累的不行了。留下福全照应，一起向果兴阿打千行礼退了出去。

    果兴阿厮杀了一阵，的确已经累的不行。但是突逢大变，怎么也做不到静下心来休息。有机会看看这具新身体的果兴阿，迫不及待的开始用室内的座椅比量身高，又找到了点镜子破碎后留下的残片。几经周折，果兴阿终于看到了陌生的自己。

    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比叶果的一米八大个，矮了些。不过叶果三十四岁，果兴阿十四岁，果兴阿还能长。长相相对普通，长脸高鼻梁，细长的丹凤眼，薄薄的嘴唇，一对招风耳，皮肤到是比叶果白皙了不少，一张标准的纯种满族人的脸。总的来说果兴阿是一个长相中上的一般人，不好说是否能比叶果帅气些。可想想平白无故的年轻了二十岁，也还算值得庆祝啊！

    不过想到将来，果兴阿只能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愣。福全见果兴阿不说话，也不敢打扰。从床铺下找了个没打碎的茶碗，随身带的竹筒里倒了些水，清洗干净了，给果兴阿倒了杯水放在手边。便站在一旁看着果兴阿，等主子吩咐。

    好歹看过几本穿越，果兴阿对于穿越这事并不算陌生。不过以往都是当作个笑话看看便了，没想到真的轮到自己身上了。虽说穿越总比坐牢强，但是又该何去何从呢！

    经历过生死的人总容易成长，果兴阿连续经历了几次生死，成长的更多了。既然已经到了清朝，自怨自艾也没有意义了。不如多想想，自己有什么，能做些什么吧！

    没有纸笔，果兴阿就沾着福全倒给自己的水，在桌子上划拉了起来。一条条写下自己的能力与优势，分析一下各方势力，这是以往工作中被领导逼出来的好习惯。

    果兴阿的优势主要是两点，首先身为穿越众，果兴阿自然具备预见未来的能力。可惜叶果的历史很一般，连累了果兴阿只能预见大事，而没法找到决定成败的关键。就好比果兴阿知道曾国藩会消灭太平天国，但是曾国藩具体怎么打败的天平天国，都打了那些关键的战役，果兴阿就抓瞎了。

    能预先知道大势所趋，也算个超能力。可不了解细节，找不到关键点，一个阵亡佐领的儿子又能起什么作用。这个预见未来的超能力，顶多能让果兴阿不抱错大腿，其他啥用没有。

    其次就是果兴阿入狱的原因了，私造军火。古今中外各类武器叶果均有涉猎，不但了解未来百年内武器发展的走向，而且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装备，果兴阿都有信心能鼓捣出来。虽然有点扯蛋，但是果兴阿真心连核武器的原理都滚瓜烂熟。依靠着21世纪强大的信息平台，外加有专心研究，果兴阿知道的太多了。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和人才技术支撑，能在五星红旗下搞出云爆弹的果兴阿，未必不能在光绪年间搞出二战水平的武器来。但问题是资金和人才谁出？眼下的情况，果兴阿搞出个铁钳子都费劲。

    水迹很快干涸，果兴阿不由得摇头苦笑。两大优势眼下都没有用武之地，其他方面自己恐怕还比不上福全。想要发挥，就要有自己的舞台。找舞台，就要抱大腿。想到抱大腿，果兴阿又在桌子上将眼下的各大势力写了下来。

    所谓穿清不造反，菊花穿电钻。但别说是电钻，就是菊花穿冲击钻。要果兴阿反清，难度也太大了些。李代桃僵的这具年轻身体，有一个让果兴阿很难造反的身份——八旗子弟。造反总要有个理由，反清复明也好，驱逐鞑虏复我中华也好。可一个旗人驱逐鞑虏，怎么驱逐呢！自己先搬回东北老家吗？你丫就是一个鞑虏，还让我们跟着你驱逐鞑虏，别说清朝人，火星人也不会搭理果兴阿。民主社会，土地革命，打倒反动派，也都是不错的口号。可对于没有皇上都活不了的清朝人，听不懂呀！让小日本子猛踹一脚之前的中国人，可是连变法都没兴趣的。

    为大清效力呢！晚清之神奇，果兴阿还是了解的。清军神话一般的战史，连意大利都略有不及。除了中法一役，清军几乎战无不败。一般情况下，都说清朝是落后就要挨打。但专门研究武器的果兴阿很清楚，单武器方面而言，二鸦以后清军可一点也不落后。比如甲午一战，海军虽然略逊于日军，但陆军方面清军是全面优于日军的。日军使用单发无弹仓步枪还弹药不足，火炮也十分有限。清军已经有老套筒了，而且各门类火炮具有绝对优势。驻守朝鲜清军的整体火力，甚至超过了抗战时期**的甲种师。海战战败已经是丢人到家了，陆战也让人揍了个奶奶样。大清神军，就算果兴阿真的造出了原子弹，估计也是被缴获的命。

    投靠太平天国义军，也算一个选项。可一则果兴阿已经知道，太平天国是死路一条。二则就自己这身份，太平天国也不会要自己。人家是有信仰的，果兴阿这三个字，就足以把果兴阿归类为清妖，直接烧死了。

    再有就是逃亡海外了，自己多少还会一点英语。骄傲的约翰牛，估计不会需要一个黄种人武器专家。欧洲其他国家语言都不通，去了也白搭。移民国家美国是个好地方，但果兴阿还记得正在内战的美帝，在这个年代有一条不太友善的法律叫排华法案。提前一个半世纪移民美利坚，听上去不错。不过万一武器专家没当上，直接送去挖矿当猪仔就惨了。

    欧美列强不行，亚洲还真有个地方，果兴阿去了能混的不错，就是邻国日本。凭着自己的武器制造能力，估计到日本小露一手，就能混成日本国宝。不过80年后鬼子打到家门口，个别人骨头一软当了汉jian，都要受千古唾骂。自己在鬼子还没起步的时候，就跑去倭国雪中送碳，上杆子当个骨灰级汉jian，也太贱了。

    果兴阿思来想去，各方势力都不太适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摇头笑着将桌子上的水迹擦掉，叶果看向了身边的福全。福全应该受过非常良好的奴化教育，虽然非常疲惫，但依然恭谨的垂手侍立。

    “福全，你别站着了，快坐下歇会吧！”果兴阿需要了解下自己，善意的招呼福全过来。

    “奴才不敢乱规矩，主子您面前，哪有奴才的坐！”福全谦卑的低着头。

    “过来坐吧！歇会！都这份上了，规矩先放放吧！你过来陪我聊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果兴阿坚持要福全坐下。

    “谢主子！”福全找了果兴阿一天，也已经累的几乎脱力。谢过果兴阿后，很腼腆的坐在了果兴阿下首。但屁股仅挨了半边椅子，很是局促。

    “你踏实坐着吧！就咱俩，你和我说会话！”果兴阿很不习惯别人对自己这么尊重。

    “你是我的家人？我爸爸阵亡了，你们也找到我了。以后咱家怎么办呢！我们就回家吗？”见福全坐稳了，果兴阿问道。

    “回主子的话，奴才是您的家生子，自然是您的家人。奴才私下估计着，回家这事还说不准。老主子和几位爷没了，但是主子您还在啊！怎么办自然是主子您拿主意，哪有奴才插嘴的份。”福全回话时十分恭谨，几乎站了起来。

    “不回家！我才14，要我留下来当兵吗！你也要留下来陪我当兵？”叶果对于不能脱离战场很困惑，父兄已经战死，还要留自己一个14岁的孩子继续打仗。

    “主子您糊涂了，谁敢让您当兵啊！老主子和几位爷都没了，六爷和七爷都还小，自然是由您承接门楣。至于奴才，自然是主子到哪奴才就跟到哪！”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详细给我说说！”福全说的话，果兴阿没太理解。

    经福全详细介绍，果兴阿才明白了个大概。果兴阿称谓错了几个，旗人得叫阿玛而不是爸爸，姑姑才叫姑爸爸呢！福全家世世代代都是果兴阿家得包衣奴才，和果兴阿一家生活在一起。福全就是在果兴阿家出生长大的，所以叫家生子。

    果兴阿的父亲惠扬的这个佐领，并不是果兴阿理解的小队长级别。而是堂堂的四品官员，而且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另外这个职位是世袭的，果兴阿的这个佐领是世管佐领，也就是说在父亲哥哥全部战死的情况下，果兴阿已经是这个职位的第一继承人。果兴阿已经是事实的佐领，只需要后续补办一个备案就可以了。

    惠扬的佐领实际是满语牛录章京的汉语翻译，按编制一个佐领应有150人。这次出兵，因为大家都觉得是来捡功劳，而且驻防八旗也过于贫困了些。为了混点封赏，所以很多人都托关系随军参战。惠扬实际带出来的旗丁和余丁，以及几个骁骑校的包衣，足足有四百人。连番恶战下来，也还剩下二百多人。果兴阿已经是这二百多人的实际领袖，仍要带领着他们继续作战。

    穿越过来就有了地市级的官职，还有了二百多人的部队。对于穿越者来说，堪称待遇良好，但是继续作战这点就要命了。太平天国不是没有被八旗军队击败过，但那是在河北，打败他们的人叫僧格林沁。在江南唯一能威胁太平军的只有团练，如湘军、淮军、楚军之流。八旗军队在江南面对太平军，只能用屠杀来形容。两破江南大营，苏州屠满城。八旗兵就是给太平军刷经验送人头的，毫无战斗力可言。

    虽然果兴阿有信心自己能建设好自己的队伍，可终究挡不住大势所趋。果兴阿实在想不起来咸丰九年是公元多少年，如果是一八五几年。正值太平天国的上升期，就算有二百人的特种部队，也难挡住惊涛骇浪般的义军浪潮。不过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赛尚阿几位拿着饭食进来，打断了果兴阿的思绪。赛尚阿见福全在果兴阿对面坐着，还呵斥了福全，果兴阿连忙解释是自己要福全坐的。赛尚阿还是要福全不能乱了规矩，果兴阿再三解释，赛尚阿方才作罢。

    几人将简单的几样食物放在果兴阿面前，便都站在一旁。果兴阿让了几次，哈坦第一个坐下了，几人才都坐下和果兴阿一起吃饭。

    “福全，你也下去和大家一起吃饭吧！我和几位叔叔一起吃，这不用你了。”见福全在一边站着，可怜巴巴的咽口水，果兴阿连忙让福全出去吃饭。

    得了果兴阿得吩咐，见众人也没说什么，已经饿得不行得福全，连忙给众人打千行礼退了出去。

    饭食非常粗劣。几个绝对过了期的牛rou干，几张不知什么面做的面饼是主食。还有一碗颜色诡异的面糊糊，不知具体成分，口感好像参了沙子还没加糖的黑芝麻糊。穿越前的叶果绝对不会吃这些东西。不过现在没得挑拣了，俗话说：“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不觉甜。”已经前心贴后背的果兴阿，吃的非常开心。其他诸人也都是又累又饿，吃的香甜无比，大家默默的吃了晚餐。

    吃过了饭，喜寿简单收拾了器具。长禄找了几个干净的茶碗，给大家倒了水。众人环坐喝着水，才开始交谈起来。

    赛尚阿为首，先是又看了果兴阿的伤势，又试着聊聊以往家里的事，看看果兴阿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来。

    可惜眼下，果兴阿这个壳里，装的是叶果的灵魂。真正的果兴阿可能早就见上帝去了，哪里还能想得起来什么呢！

    试了又试，见果兴阿还是毫无起色，众人只能无奈放弃。赛尚阿和丰升阿又谈论起离魂症，连着阿克敦和喜寿长禄也跟着出主意。

    果兴阿只能无奈的看着几个蒙古大夫探讨自己的病情，顺带了解一下八旗子弟的文化水平。

    几位的水平，的确让果兴阿叹为观止。上到封神演义，中承西游记，下接聊斋，中间还穿杂着走蛟狐仙黄鼠狼等等。几位好像神怪故事大赛一样，你说一个，我说一个。足足狂喷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废话，最后得出结论，果兴阿彻底没救了。

    不过还好只是失忆，不会影响果兴阿的正常生活，忘记了以往，重新活就是了。而且没用果兴阿废话，几位就为果兴阿死了哥哥老爸不心疼的不孝不悌之举，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都不记得有这个老爸了，还有什么可心疼的。至于果兴阿刚刚分析局势时，痴呆、傻笑、哀嚎等等诡异行为，都可以用离魂症合理解释。

    几位的故事大赛告一段落之后，终于给望穿秋水的果兴阿，简单介绍了下队伍的情况。虽然主将阵亡，但是队伍的损失应该不太大，虽然目前只有二百多人集结。但是像果兴阿这样跑丢的估计也不少，再收拢几天，凑个三百人还不成问题。赛尚阿和丰升阿带人出来寻找果兴阿，队伍目前由副佐领显德和骁骑校贵武、委骁骑校慕顺统带。三人都是老行伍，收拢人马不成问题。

    至于果兴阿最关心的自己位置的问题，其实大家也早有了章程。这次如果能找到果兴阿。回去以后，大家就上报江南大营，由果兴阿署理佐领事务，仗打完了，回去再正式办理文书。如果果兴阿不幸，就由赛尚阿署理佐领事务，回去以后再由果兴阿的弟弟接任。

    果兴阿还想再了解一下队伍的编制和装备情况。可惜哈坦又起头说了一个穿山甲成精，治好离魂症的故事。几位越说越开心，新的一轮故事大赛又开始了。

    果兴阿无奈的看着几位父亲的得力部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又不能讲一个21世纪的玄幻故事，给眼前这几位开开眼。只能默默的低着头，回想将来可能用到的武器知识。清朝没有百度百科给自己查资料了，必须把全部的武器装备生产知识牢牢的记在自己的脑子里。

    福全给送了几次水进来，后来干脆就站在旁边侍候，顺带听听故事，丰富一下自己的见闻。

    果兴阿不知几位叔父大人的故事大赛是什么侍候结束的，在一堆关于数据的回忆中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