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痕迹

    将金泰妍平安送回宿舍后，姜直灿告别金泰妍，于第二天下午准时前往面试地点。面试地点在一家清潭洞的咖啡厅，这有些出乎姜直灿的预料，尤其是当电视剧的导演与编剧全都在座，对他神色和善地打招呼的时候，他便愈加觉得奇怪。一场本该严肃的面试，给他的感觉竟像是“联谊”约会，气氛融洽得让他感到忐忑——对于一个新人演员，两大主导最不济也该红白脸分工，才像话吧？

    姜直灿正襟危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只微笑地面对导演朴亨基与编剧卢智雪，安静地听两人的谈话，等待两人的询问。

    “姜直灿xi，你不用紧张，慧雅是我的好朋友，在这一次与你正式见面前，我和朴亨基导演已经从她那儿了解了不少你的消息，曹孝镇pd那也有了解，所以对你，我们其实已经有一个大致印象。恩，虽然男二号在此之前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的，但出于种种因素考虑，我们最终还是想再甄选一下。我和慧雅聊起这事，她很热情地推荐了你，也给我们看了你的视频，是你的一个面试视频。当时我就感觉不错，和朴亨基导演讨论，又仔细权量之后，才决定今天和你的面试。”

    编剧卢智雪是个戴着眼镜的知性女性，皮肤白皙，眉妆浅淡，说起话来如把一个故事娓娓道来般让人觉得轻柔惬意。姜直灿微低着头，神色认真地听着。

    “不过说是面试，在你到来前我和朴亨基导演已经对你了解颇多，这会亲眼见到你，说实话，心里是更满意的。直灿，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别看这会朴亨基导演面色和善，平日里他其实是个很严厉的家伙，只有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如现在这般看着面善。

    恩，再谈谈这部电视剧你要饰演的角色。首先是男二，所以戏份不会少，对演技自然也是有一定要求的。至于他的身份，是一个人气偶像团体的门面成员，所以容貌上的要求会很高，这一点倒不似演技好坏需要检验，rou眼就可简单观察。噢，我刚就想说来着，直灿你今天的穿衣着扮还挺不错，很符合你自身的外貌特色，整体上来说可以打八到九分，是自己做得搭配么？”

    “有一部分，但更多的是一位jiejie的建议。”姜直灿如实回答。昨晚送金泰妍回宿舍时，Tiffany应金泰妍的要求下楼在车上坐了一会，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还是给姜直灿提了不少穿衣着扮的建议。他今早尝试性地进行实践，最终选了自己比较喜欢的一套前来赴会。目前看来，Tiffany的时尚感真的很好，得到了卢智雪这般高眼光女性的赞肯。

    “看来是位很会穿衣服的jiejie，或许拍戏期间，你可以多问问你这位jiejie的意见，倒省了服装师费心思。“卢智雪开了一句玩笑，拿起面前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其他方面的要求自然还是有的，比如因为整部剧的主线是以音乐题材展开，而你又是idol，所以唱歌跳舞，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技能。恩，直灿，这两方面，你的水平怎么样？”

    “唱歌或许达不到太好但应该还行，只是跳舞的话，说实话，我不擅长。”姜直灿说。

    “是么？这可有些麻烦，我预设的情节里可有好些独舞的段落······直灿，你是学过舞蹈因为不擅长而放弃了，还是一直都对舞蹈不感兴趣而不擅长？”卢智雪问。

    “是后者。”

    “那还好，问题不大，到时候找舞蹈老师专门突击一下拍摄需要的舞蹈，应该是可以的。如果实在不行，一些镜头用替身代替也是可以的，对吧，朴亨基xi？”卢智雪扭头看向一直未说话的朴亨基，朴亨基点点头，随即说：

    “唱歌也好跳舞也罢，归根到底只是为剧情服务的细节而已，一个演员最关键的还是他的演技高低。‘对我’这部剧，男主角rain的演技我还是放心的，何况以他的年纪，足以把剧中人物消化吃透。但女主角秀晶，即使目前已经确定了由她出演女主角，可我心里还是有担忧，sm家出来的女艺人，长相向来要比演技高上一大截。

    秀晶此前没有太多的演艺经验，这是她第一次担当女主角，很难让人可以去期待太多，过度的期待，也只会给她这样的新人造成压力。好在她的容貌和人气，已经足够成为一定收视的保障。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只是对于男二号，原定的人选其实很符合剧中设定，就是一位当红偶像团体的门面成员。但综合考虑，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而且三位主要角色中有两名是idol，这让我觉得潜力不足，担心剧情需要的时候，作为idol，演技的不足使得冲突爆发的力量不够，导致整部剧成了波澜不起的流水，没法死死抓住一开始冲着主演而来的粉丝，也没法吸引足够的路人观众，最终落得惨淡收场。

    恩，金太秀老师，我年轻的时候也上过他的演技课，他对你的评价很好。这像是定心丸，所以我今天没有检验你演技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和你相处一会，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一下你这个新人······我想，下一次见面，就该是剧本排演的时候了。”

    朴亨基露出淡淡的微笑，将桌边的一个文件袋递到姜直灿手中。姜直灿双手接过，知道里面应是剧本和相关合约，脑海中则因为朴亨基最后提到的金太秀老师的演技课，而浮现出了宽阔的阶梯教室，藏青色的多层黑板，还有那个站在黄色讲台后喜欢背着手，身材瘦高的诙谐老人。

    老人所授的演技课并不是他所需要修的科目，但他经常跑去蹭课又因为到得晚而不得不坐在第一排的角落，一来二去，便也就眼熟了。不过真正让两人熟悉起来的，还是有一回老人出了个难题，要求在座学生自导自演一个喜剧短剧，且需表现出五层以上的喜剧理论。

    这直接难倒了在座正儿八经的未来演员。他们大多还处在学习演的阶段，至于超出范围的导，那是高材生或是有一颗不安分的成为制作人的心的人，才会去涉猎的领域。可即使是他们，面对金太秀提出的超高要求的短剧，也只能束手无策。如果是单纯的一个喜剧，他们大概还可以完成自导自演。当时有人如此抱怨。

    姜直灿坐在前排角落，不至于毫无头绪，但也需全神贯注地埋首案前，在写了一个具体大纲后，开始手绘短剧的故事板。这一幕在当时嘈杂喧闹的环境里无疑是格外突出的，何况他又坐在前排，金太秀很快便注意到了他，最终走到他身边，安静地旁观。

    姜直灿并没有察觉到身边金太秀的到来，他只是隐隐觉得周围环境慢慢变得安静下来。这是好事，他愈发专注案前作业。这一整个过程其实不算慢，但在所有人都诡异的安静下来，看着金太秀站在一个外专业学生身边神情认真的时候，对于这些旁观者而言，时间便显得极度漫长了。等到姜直灿终于完成作业，抬手揉肩的时候，众人居然一块叹了口气，把不明所以的姜直灿吓了一跳，抬眼便见到老人的微笑，枯瘦的手指拿起桌上的故事板，听到老人清淡安宁的声音：要不，我陪你演一次？

    姜直灿不知所措地呆了一会，在犹如聚光灯的强力眼神的一波又一波的推顶下，最终没能拒绝，不得不上台，在众人面前与老人表演一番。

    他所写的喜剧短剧的题目叫做小偷与警察，他自然是要扮演小偷的，将“英明神武”的警察角色留给方寸头、蓄着两缕淡须仙气飘飘的金太秀老师。在这整部短剧的表演中，他运用了如下的喜剧理论：错位，伦理，对权威警察的颠覆，小偷与警察按各自的逻辑自说自话却又能对答如流。

    当金太秀如此分析的时候，有人数着指头疑问不是只有四层？金太秀对此不予回应，潇洒地拿着姜直灿的手稿转身离去，姜直灿自然跟着离开。之后有人讨论说确实有五层，但很快又有人信誓坦坦地说该是六层。如此争论不休，随着时间，竟是分成了两派。但共识，是作业无疑是成功的。君不见，金太秀老师都亲自参演了？

    有些遗憾的是，在这次作业之后不久，姜直灿便退学了，也就再没去过金太秀的演技课。金太秀对于姜直灿却是念念不忘，时常在不满学生表现时，谈到姜直灿这个压了所有学生一头的外专业学生，对他大加褒奖的同时对在座学生造成大片的心里阴影。后来，也不知是谁最先流出的说法，在表演系学生间流传起了神秘的偷走金太秀老师心的小偷的传说，而且随着时间演变，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版本，在姜直灿所不知道的时间里，成为了他在首尔大留下的一道浓重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