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民的力量

    徐庶的战报很简略，除了告诉高夜他们已经按照计划拿下了高都之外，就只有伤亡数字和战果汇报。至于徐庶是如何用计，吕布是如何英勇，都只字不提。反倒是下一步的进军方略，徐庶写的是仔仔细细。

    捷报仍在路上疾驰，不过吕布的大军却丝毫没有停顿的意图。郭援虽然在高都战败，可精锐犹存，如今已经退到上党据守。无论是徐庶还是吕布都已经看出了郭援的意图，这是准备要节节阻击，以应对吕布的来势汹汹。

    不过吕布对此倒是没有任何为难的感觉，丝毫不担心这连番的阻击之下，会让自己的军队兵锋疲惫，也丝毫不担心自己手下仅有的这一万大军能不能收复并州全境。毕竟他出身并州，颇为威名，又纵横天下这么多年，威名赫赫。郭援当年不过是丁原帐下一员偏将，论资历论实力，吕布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徐庶在身边，吕布觉得扫平并州易如反掌。

    毕竟高都一战，按照吕布的推想，不付出至少两千人的代价，是根本不可能拿下这座雄城的。毕竟这里此前是诸侯王国的国都，本就城池高大。自官渡以来，这里就是袁军抵抗河内军的第一战线，几经修缮，城防坚固。面对这样的城池，若是守将得力，将士用命，这一万人只怕都要送在这里。即便是守将无能，吕布觉得也至少要付出近千人的代价，才能占领高都。

    可就算是吕布都没有想到，徐庶这连番设计，居然真的把郭援玩弄于鼓掌之间。徐庶在问自己了解过了郭援之后，先是让自己带兵，假意离去，河内城升起了徐字战旗，做出曹军临阵换将的架势来。徐庶又示敌以弱，不但大张旗鼓的巩固城防，又给郭援写信，表示自己初来，不敢冒犯，大家还是维持现状才好。那郭援眼见吕布离去，换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徐庶为将，心中本就大定。又收到了徐庶的示弱的书信，更是不把徐庶放在眼里。徐庶把郭援的自傲和自己的无名利用的是淋漓尽致，这才使得自己得以趁夜突然袭击，和高都城中的内应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城池，彻底打开了并州的门户。

    若是高夜知道徐庶的设计，心中必然惊讶，毕竟徐庶这笑里藏刀之计，和陆逊计夺荆州是何其的相像。不过吕布可没有怎么多的心思，能拿下高都本就是一大功，更何况自己的战损如此的小，这也为之后夺取整个并州，奠定了基础。况且徐庶的军报之所以把战损和战果写在一起，就是为了凸显这一效果。跟着高夜这么多年，军报要怎么写才提气，怎么写才能体现出将士功劳，早就是了熟于心。

    只是相比于吕布赞叹自己的计策，徐庶对于高夜的用计，早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初收到高夜的军令要他和吕布一起收复并州的时候，徐庶心中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毕竟眼前的战局之下，虽然南线已经彻底平定了孙权，西线的荆州军也老老实实的撤了回去，可西凉的马腾和北方的鲜卑同样不可小觑。高夜手下仅有的那点兵力都有些捉襟见肘。更何况北线的曹cao如今在邺城一带和袁绍大军是互有胜败，胶着不下。一旦这两面无论哪一方战局倾颓，河内的吕布就是最有力的援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放吕布去攻伐并州，实在是有些弄险。

    可随着高夜军令而来的，还有高夜的一封亲笔信，读罢了信的徐庶可谓是豁然开朗。高夜的信中不但详细的给徐庶介绍了眼前的战局，更把高夜在并州的布置原原本本的给徐庶讲述了一番。任徐庶也是智计无双之辈，也想不到高夜这一把居然把离间计玩在了整个并州百姓的身上。

    自从高夜收到军报，说是步度根亲率鲜卑大军，借道并州，杀奔司隶而来之后，这个计策就在高夜的脑海中缭绕。高夜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大早，就把李柱叫来，吩咐他即刻赶赴并州，着手开始煽动并州百姓造反。毕竟这些年高夜虽然不在并州，可当年离开并州之时留下的暗桩还在，还有商队这些年陆陆续续发展的内线，并州这些年是一个什么情况，高夜知道的是清清楚楚。

    自从丁原身死之后，吕布纵横中原，高夜也在颍川、兖州一带开始了帮助曹cao争霸天下的道路。并州一地再无名将，五原、云中、雁门各地每年饱受鲜卑、匈奴各族打草谷之苦，早已是民怨沸腾。无数的村落毁于异族之手，无数的百姓死在弯刀之下，对于在吕布、高夜的戍卫之下安享了近十年太平的并州百姓来说，心中对袁绍的统治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高干这几年一直着手于对抗异族，保护百姓，而且还有些战绩。再加上袁绍从冀州支援高干粮草，高干对于受了兵灾的百姓也是照顾有加。正是通过这些，高干才快速坐稳了并州刺史的位置。可这一次直接放鲜卑大军长驱直入，虽然这是战略上的需求，可是对于百姓来说，这无异于奇耻大辱。百姓才不会管上位者为了胜利到底要如何布置，如何进行政治博弈。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活是否安定，能把异族彻底的消灭，还他们一个太平的生活。

    高干才来并州没几年，对于并州百姓对异族的痛恨之心还没有一个全面而深刻的了解，否则高干绝对是不会同意让步度根带兵从并州借道的。虽然这样走可以更快一些的杀奔司隶，可这样却会埋下极大的后患。若是高夜在袁绍这一方，高夜绝对会建议让步度根率军从凉州羌氐聚居之地，从漆桓方向杀到司隶去的。虽然从时间上看，这样的行军会迟缓一些，可却不会像现在一样让高夜趁虚而入。

    或许百姓在这个时代的诸侯眼里，不过是生产粮食的农夫，不过是战场厮杀的战士，不过是把他们送上人生巅峰的垫脚石罢了。他们对于百姓的力量，甚至百姓对于他们自己所拥有的力量，都是一无所知。

    他们不知道，是因为历史的局限性，可对于一个来自于一千八百年之后的人来说，又如何能不知道？高夜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把李柱派去了并州。并州下辖一共九郡，有五郡都长期处于抵抗异族的战斗之中。五原、云中、朔方、雁门再加上上郡，都饱受匈奴和鲜卑人打草谷之苦，对于这些游牧民族心中之恨可想而知。高夜这次用的就是并州百姓对于异族的愤怒之情，和对袁绍势力无法很好的保境安民的愤懑，以及对于吕布的崇敬与向往，彻底摧毁高干在并州的统治。

    况且今时今日，信息网络并不发达，李柱在朔方散步步度根屠灭上郡某地村民的谣言，几乎是无法求证。同理李柱在上郡散播步度根屠灭了五原某地，上郡的百姓也会信以为真。高夜这一手离间计，玩的就是百姓无法去求证言论的真假。大家都知道步度根这一次借道并州，毕竟这是高干提早便安顿好了的事情。可是这个时代又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再加上百姓对此本就抱有敌意，骤然听闻哪里的同胞命丧与异族之手，心中之怒必然会爆发。

    也就在这个时候，高夜命吕布带着徐庶一起进军并州，吕布到底在并州多年，征战沙场，保境安民更是无数并州人所崇敬的神将。高干本就不能良好的保护治下百姓，如今又引狼入室，现在吕布归来，百姓心中会如何作想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只要百姓心中有了让吕布重掌并州的念头，再有人来煽动忽悠一番，郭援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办法替高干守好并州。

    高夜这一计，说白了就是釜底抽薪之计，并州的百姓就是并州的根基，根基都造反了，统治者还如何统治？就算是徐庶，也是在读过了高夜的信之后才明白了这釜底抽薪的深层含义。一路行军，一路几乎就没有怎么作战。郭援虽然在上党想要继续抵挡吕布军的脚步，可是他的并州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自从吕布大破高都，杀入并州的消息在徐庶的授意下，在并州传开了之后，五原、云中、雁门、定襄四郡，皆是举城改旗易帜。即便有袁绍军的死忠官员，也被那些在细作的煽动之下而暴乱的百姓乱刀分尸。毕竟并州民风彪悍，尤其这四郡为了抵抗异族，更是家家有刀，人人习武，杀官造反之时简直势如破竹。等吕布在徐庶的帮助下，把郭援从上党给逼到潞县的时候，四郡的降表都已经翻山越岭的飞到了吕布的帐中。甚至就连朔方和上郡都有些许城池，投降了吕布。

    在这种压倒性的局面之下，就算是徐庶也不得不感慨高夜所说的“人民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徐庶更是把高夜的计策，这一路的见闻都原原本本的记录了下来，连带自己的感受和见解一齐发给了远在颖都的曹昂。毕竟如今的徐庶终于明白了高夜信中最后的那句话：“一个不清楚，不理解，不擅长使用百姓的力量的君王，终究会被百姓这股滚滚浪潮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