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好事多磨
这一天的提亲完全就是一个仪式，所有的人都明白，范新岁娶亲的花销和程小凤出嫁的彩礼，都完全是由程盛泉一个人来承担的。这左手出右手进的事只不过向人们表明，范新岁要娶程小凤，这么大的动静也只有程盛泉能做出来，他又不是第一回这么做。 范新岁娶程小凤是不花一分钱的。范家川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别的都好，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就有人明知故问。一直沉默的肖书记突然生了气，把烟锅在地上使劲敲了敲，咕噜了一句粗话后，说都抓紧干活去，别一天在后面像个婆娘一样咬舌根。 乡上的邮递员已经上班了，半个月左右就会把范家川的信送到林先生的药铺来。 继羽的信仍然是信中信，只是写给小凤的信由合作转交的时候，小凤并不接信，摸着合作的头说，让你水寒哥哥信里说一声，以后给我不要写信了。 她对合作仍然是那么地疼爱，转转拿来的好吃的都给合作留着。只是合作自从那天让mama把小被子抱回来后，再就没有去陪过小凤jiejie。 合作不知道这一切都为了什么，她可惜的是那么好看那么疼她的小凤jiejie，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当嫂子呢？ 她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她的同学有一次不知道怎么说起来小凤，说他妈说小凤姐是个“烂货”。 她不知道什么叫“烂货”，但她知道这不是个好词，她哭着和那个同学吵了一架，那几个男同学还起哄笑她，地主家的烂货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嫁的是范家新岁又不是你哥。 这个时候她最想念的人就是二哥水寒，如果他在的话，这些说小凤姐坏话的坏蛋们都要吃亏。 可是二哥是到晚饭的时候才能回来，她就这样一个人在路上边诅咒着那些人的臭嘴一边想象着二哥回来收拾他们的场景。 她在路上遇到了蒋小拴，他肩膀上扛着一个农具可能要到地里去。看到她哭，老远就问是谁欺负你了？合作你说，哥捶死他！ 蒋小拴到范家川来好像小学都没有读完就不再上学，刚来范家川的那几年，和水寒几个老打架，可现在他和水寒解放都成了特别要好的朋友，合作和他也挺熟的。 合作于是把学校那几个孩子如何说小凤的姐的事说了。 蒋小拴很认真地问了那几个小孩的名字后，说你等着，合作，哥下午在学校门口堵他们，扯了他的臭嘴。 下午上学的时候，有几个孩子在学校门口遇到了他们早就知道的混帐东西蒋小拴，他把其中几个孩子像老师点名一样，罚站在学校门口，什么话都不说，全部压在地上把嘴扯了一顿，也没有人敢跑也没有人敢哭。 老师上课的时候还在纳闷，有几个孩子那是咋地了，好像吃什么东西吃坏了一样地，嘴巴都是肿着的。 晚上孩子们哭着把白天在学校门口受的罪给家长说，也有家长气得跳了起来，都让婆娘劝了下来，范老四的那个后儿子还是少招惹为好，本来就是个无赖种子，咱惹不过，忍了吧！ 范新岁和程小凤的婚事定在了四月初八，因为那么张扬的提亲仪式，所以范家川的人都知道，再有一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 小凤的精神有了很好的变化，她根本不顾人们怎么看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议论都和她无关。 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尤其是那条大辫子，上面依然扎着那显眼的红头绳。有人在后面偷偷说，那是肖家老大给她买的。 马玉秀对程小凤明显地亲热了起来。这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在将来的日子里，只有和程小凤把关系搞好，才可以在他们父子面前活出地位来。 改莲再次遇到小凤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尴尬。她说小凤呀，其实婶没有别的意思..... 小凤说哎呀，莲婶婶您想哪里去了，破锅自有破锅盖，我是个劳动的命，再找个劳动的人，这样最合适。范家新岁总得娶老婆不是？我们正好。 她留给改莲一个远去的背影，改莲发现，其实这个女子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柔弱，她分明感受到了程小凤看她的目光中有一丝嘲讽。 人们都拿新岁开玩笑，话题自然是程小凤。乡里的人们开玩笑是没有边际的，但对于范新岁这样一个人缘特别好的小伙子来说，他们都是嘴下留了情的。 有人就起哄说新岁都已经提亲了，晚上就到程家院子和小凤睡呗！新岁说不急，等我娶到家了，睡一辈子！ 有一次他们两个干活被安排到了一起，新岁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小凤说你看你这汗衫都破了，后晌饭后我来给你缝一下，就这一句，把新岁高兴地下午都一直哼着跑了调的曲子。 小凤不让新岁到自己的小屋里来，说是在娶之前别来了，免得到处都有闲人咬舌头。 小凤在晚饭后来到新岁家，帮着把家里的衣服被子都洗了一下，马上就要结婚了，得好好准备准备。 马玉秀看着小凤忙出忙进的，心里只是感到遗憾的是一件事，挺好的一个女娃娃，什么都好，怎么偏偏遇了那么一茬子事呢！ 一封来自监狱的信寄到了程盛泉的名下，打开才知道还有半年就要出狱的程旺泉，突然发了急症死在了监狱。 包括程小凤在内的一家人第一次召开了家庭会议。程盛泉说话的时候，有几次都忍不住落泪，尤其想到大哥对自己的抚育之情，最终忍不住哭了出来。 马玉秀也哭了，她倒不是哭程旺泉，她想起了程旺泉的两个老婆的惨死，想到了自己被范老四踢掉的孩子。一路联想起来，这眼泪就成了断线的珠子，再也停不下来了。 程小凤紧紧抿着嘴唇，抑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爹！一想到这个爹，她心里更多的是思念，他把自己养到了这么大，可是一天都没有尽过孝呢！ 最后的决定是由新岁和小凤两个到监狱把程旺泉的骨灰拿回来，叶落归根。 这是新岁和小凤第一次的单独相处。他根本不在乎又是汽车又是火车的，只要和小凤在一起，路途越远越好。 在第二天的时候，当他试探着用手抓住小凤的手时，小凤抽了两下以后就任凭他那样抓着，把他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欢喜地笑了。 程旺泉的骨灰盒拿回来就下葬了，没有搞什么仪式，这都是按照程盛泉的意思办的。村里的好多人甚至不知道程旺泉已经病死并被埋入祖坟这件事情。 因为小凤父亲的去世，范新岁和程小凤的婚礼自然不能按期举行，这是最让范新岁感到遗憾的事。他在心里就骂着自己的老丈人，你也真会挑日子，等我结婚了再死成不？ 继羽的来信中提到了小凤，并问水寒小凤到底怎么了，不给他回信？信中信也没有了，因为已经三封都没有小凤的回信，可他的家信中对小凤又是只字不提。 改莲让水寒把情况写清楚，不要让继羽担心。可是水寒却总是用一种冷漠的眼光说我不会写，要不？你自己写？ 每当这个时候改莲就望着肖子铭，可他却并不表态，无形中让水寒对她更加仇视。 合作仍然时不时到小凤的小屋里去玩，但都是很快就回来了。改莲试探着问你小凤姐没让你陪她作伴？ 合作总是用一种和她的年龄不相称的表情，摇了摇头说，没有。 范新岁和程小凤的婚礼定到了农历八月。按照父亲去世女儿守孝的规矩，乡里人一般都是要守一年，这一年里是不能有喜事举行的。 可是程盛泉却代表家族宣布了，因为程家是个大户家族，这么多的后代，守一年时间太长，就一百天，一百天后婚娶随意！ 继羽放学回家的时候，基本是一天都没有耽搁，他生气的同时也感到不解，小凤到底怎么了，给自己不回信，家里也不说什么原因，都快把他急死了。 他的回来依然受到了家里人的欢迎，每一个都是那么地亲近他。合作还是那么粘着大哥。继羽最终没有忍住，问起小凤今年到底怎么了，也不给自己写信？ 家里人都互相看着，最后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改莲的脸上。 改莲努力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得自然一些，斟酌着说了一句：小凤出了意外，已经和范家新岁订婚了，八月就结婚呢！ 什么意外能让程小凤突然答应嫁给范新岁？继羽再把征询的目光递给mama后，却没有得到回应。 水寒在另一间屋里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向哥哥做了汇报，言语中对自己的mama全是怨恨。在水寒看来，流氓可恶，mama的行为也让他看不起！ 水寒又一次陪着哥哥到了程家的小院，这一次走的是光明正大，给爹妈都郑重地打了招呼。 水寒站在院子里，让哥哥一个人进去了。 继羽回来的消息，小凤是知道的。她也有一种预感，继羽会找她来的。怎么给他说，她在心里打了一遍又一遍腹稿。 少年站在地上，她的心怦怦直跳，这种感觉和范新岁在一起待了几天是没有过的，即使他把自己的手抓在手里不放，可她的心却是一直很平静，没有什么感觉。 可这个少年站在地上，离得那么远，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狂跳不止，这种感觉太美好也太痛苦！ “你家里都说了我的事吧？你能娶我吗？能吗？” 她流着泪，口气听着似乎有些挑衅的意味。继羽，我的少年，今生你我已经没有了可能，如果有下辈子，我不再投生在一个地主家里，我也去读书考大学，你再来娶我！ 继羽站在地上，真不知道自己还怎么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