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少年酒话
范老五又一次成了范家川人嘴里的人物。 因为有了范副厂长这层关系,蒋小拴要到城里当工人了,这个消息让人们对范老五的佩服又加了一层。 范老四很神气地背着手走在地头上,最喜欢人们打听蒋小拴的事情。 嗨,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给老五说了一下,以前就能安排的,工种不行。这次让小拴去,就是穿着白褂褂,实验室做做实验什么的..... 范老四也没有到水泥厂去过,什么白褂褂都是自己想像的,反正乡里人有几个真的见过的? 他的这套说辞大家也没有必要较真,不管知道和不知道水泥厂的,总的来说,能让一个农村孩子进城工作,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蒋小拴已经给解放和水寒都传了信儿,说是后天他就要走了,哥仨找个地方聊聊。 这个地方还不好找,三个蹲在肖家门台上嘀咕了半天。肖家人多屋少,根本没有个宽敞地方;蒋小拴倒是单独住一屋,可是他们都不想见范老四。 最后解放说干脆到我们家去,给我妈说一下,应该能成。不过,这话得水寒说,我说了我妈也不行。 蒋小拴说你们两个先去,我回家取个东西马上就来。 解放妈正在炕上补着一个什么东西,看到他们两个进来了,笑着说这焦赞孟良一回来,屋里才有点人气气了。 解放家平时就娘俩个,最常来的就是水寒,解放妈真是把他当个儿子看的。这个水寒人硬气,这么多年就因为他,解放才没有让人欺负。 水寒叫了一声婶,说是我们和小拴三个想在这聊会天。解放妈没有反应过来,说你们聊呀,我做我的针线话就行。 水寒说,婶,我们哥仨想在这里说说话,小拴明天就要进城去了。 解放妈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一边拿起她的针线活,边从炕上往下爬边说,我正好找你妈去呢,有些活我还弄不好。 解放妈出门的时候,正碰上蒋小拴进门,他手里抱着一个自家织的小口袋,看着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你抱着啥?两个小兄弟都惊奇地问。 他从里面掏出两瓶金沿大曲酒。 “哇!小拴,怪不得你还非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有酒呀!”解放兴奋地说。 “你哪来的酒?”水寒见过大人喝酒,但都不多的几次。像这种酒价格不低,他知道。他经常在林先生的铺子听人说过这种酒,范家川没有几个人能喝得起。 即使在范家川的红白喜事上,都喝得是一斤一角钱的“红哈”酒,这个可能一斤至少三四角呢吧? “嘿嘿,这是我偷范老四的,好像是范老五送他的。他本来准备放着过年一个人喝的,我拿来了。”蒋小拴笑着说。 一听是范老四的,三个人马上来了精神,既然是大坏人范老四的,那喝了这酒就算杀富济贫了。 蒋小拴把酒瓶用牙齿咬开,解放家没有酒盅,就找了三个碗代替。一瓶酒分得很匀倒在了三个碗里。 新的问题来了,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喝过酒。他们只是见过大人喝酒,看他们喝得很香,可是到自己头上,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三个人把碗端起来学着大人的样子碰了一下,每个人抿了一口。 “噗!”解放一口全喷了出来,说哎呀这么难喝,辣死了! 水寒和蒋小拴两个都把酒咽了下去,他们很奇怪解放怎么会说难喝呢? “哎呀,你不喝算了,多可惜还给喷了。”小拴用很可惜的目光看着他喷到地上的酒,如果能拿起来,估计小拴都会拿起来喝了。 解放还以为他们和自己感觉一样,没想到第一次喝酒就很没有面子。不过不要紧,他们三个关系特别要好,但解放打架就不行,经常让他们两个笑话。他们两个打架的功夫都不相上下,蒋小拴到范家川以后硬是让水寒给打服的。 解放又端起碗来,学着他们的样子慢慢喝着,感觉好像没有原来那么难喝了,觉得自己浑身发热。 小拴说对了解放,家里有什么能吃的没?这喝酒要有点下酒菜的。 解放说咱们翻着找找,说不上有呢。 三个人找了一圈就找了一截葱根,水寒说这是我找到的,我就用这个下酒了,你们两个自己解决吧。 解放想着这是自己家里,总得尽点地主之谊,说这样吧,反正我喝这个东西又不行,你们两个慢慢喝着,我到大队的菜园子里给你们拔点菜去,反正又不远。 水寒和小拴就碰着喝,两个人也掌握不来量,一喝就是一大口。 那个葱根在两个人手里递过来递过去的,都是轻轻地咬一口,再递到对方手里去。 小拴已经带上了醉意,脸红得像是一块红布。水寒的脸上根本看不来变化,他感觉这喝酒的滋味真好,第二瓶又打开了,小拴说水寒呀,咱们慢慢喝,等一下范解放的下酒菜。 小拴说水寒我考你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在范家川杀一个人,你会杀谁? 这个问题把水寒问蒙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范家川杀谁。如果问他想在范家川收拾谁,他肯定能报出几个人名来。但是让他把谁恨到杀人的地步,这个还真没有。 蒋小拴说,如果给我,我第一个杀了范老四,第二个就是蒋抽抽。 范老四是他后老子,他恨范老四几个关系好的都是知道的,可是这个蒋抽抽是谁水寒并不认识,但听名字好像是他的族人。 “你知道吗?水寒。那个范老四就不是人,他以为他让他家老五给我找了个水泥厂的事就让我给他记着恩情?呸!” “他是怎么对我妈的?从小,他就打我妈,后来还打我,我小时候就想,有一天我会杀了他!”蒋小拴的眼里闪着一丝让水寒感到恐惧的光芒。 水寒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虽然这个家庭是清贫的。他无法理解小拴的恨,但他知道,小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还有那个范老五,你知道吗?水寒,那也不是个好东西,程家那个死在他家的叫啥来着?就是那个让他关在白柜里的,对对对,程玉泉,就是范老五害死的!” 什么?水寒吓得从凳子上起来,这个蒋小拴看来真的是喝醉了,他把这个都敢胡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水寒,你看你那个孬包样子,这是范老四和我妈晚上说的,说是范老五把白柜做了手脚,才把程玉泉捂死的。 “你知道吗?水寒。你知道解放爹哪里去了?范老四给我妈说,他一直怀疑是让范家川的人给害了。” 解放的爹在解放三四岁的时候就突然失踪了,这也一直是水寒他们几个关系要好的人背后猜测的问题。至于说怀疑谁,他们倒是没有想过的。 “你知道吗?水寒。”蒋小拴每说一句话的时候,都会加上这句。后来的多少年里,水寒都发现,他只要重复一句类似话的时候,说明他已经喝多了。 “范老四晚上和我妈聊天的时候,说解放的爹就是范家川的人害死的,人都能猜出来,他说他要是公安局的,肯定能把他们几个审出来。” 水寒对这个话题有点兴趣,说那你给我说说,范老四都怀疑是谁害了解放爹,咱们也可以帮着破案呀,解放是咱们兄弟呢! 蒋小拴就掐起指头算着,一个是沈得文,一个是沈照禄,一个是程盛泉,还有一个..... 说到这里蒋小拴停下来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水寒。 “你倒是说呀,还有一个是谁?他本来也是怀疑,你怕什么?”水寒有些着急了,他最讨厌人说这么半截子话了,急死人。 “那我可说了,水寒,你可别生气,还有一个范老四说是你爹!” “他放屁!他一天就睡在你家炕上胡咬舌头,你让他等着,小拴,以后你要是杀他,我帮你,这个狗日的真该杀!”水寒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虚幻的仇恨一下子占据了他的头脑。 解放抱着一些从大队院子“拿来”的菜,给他们洗干净后,笨手笨脚地切成长短不一地端了上来。 “哎,解放,你这哪里是去拔菜,就是在院子里种菜,都长出来了。”小拴嫌解放用的时间长了,一张嘴就讽刺上了。 “你以为到大队菜园子就能拿来呀?人家范新甲守着,我总得躲开了才能摘吧?”解放为自己用的时候长而辩解。 那你又是咋弄到的?两个人都问他。解放说他在园子外面瞅了一会,搞不清楚范新甲在哪个位置,后来他看到范新甲和一个人提着个什么铁家伙往后山走了,他才跳进去摘了些菜回来了。 铁家伙?你怎么知道是铁家伙?水寒和小拴都同时问他。 哎呀,你们两个真的问题太多了,那个东西在月亮下面闪光着呢,不是铁家伙是什么! 三个人继续喝着酒,笑话着解放的厨艺,那长长短短的菜倒也用不着筷子,用手抓着吃就行了。 蒋小拴不再说解放爹的事情,他的脸红得让人害怕。天慢慢黑了,解放把灯给掌上了。 我知道了!蒋小拴突然大叫了一声,倒把水寒和解放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喝得不对劲了。 “范新甲拿着铁家伙到后山偷树去了!刚才解放说呢,我给忘了,前面偷来的树应该在我家后面的棚子里,我说前几天范老四为啥突然和了些泥,说是把一些柴火盖起来,怕雨淋着了。他们嘀咕什么树、树的,我当时也没有在意。” 三个人面面相觑,现在怎么办?水寒和小拴把碗里的酒都喝干了,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需要三个少年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