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不要问

    不知为何，在理查德陷入回忆后，陡然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却是突然平缓了下去。

    连同十二洛克在内的十二暗卫此刻也是身体后倾，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刚才几乎就要直接动手的情形不过都是些假象。

    但那毕竟也只是仿佛，没有人会将其真的视而不见。

    大大咧咧的光头斯派洛不会，守着酒馆不曾离开过的理查德同样也不会。

    “抱歉，是我这个老家伙失态，让你们看笑话了。”

    在用那指尖抹去眼角处的些许晶莹后，儒雅的酒馆老板理查德微微抬头地轻声叹道。

    “不，毕竟您曾有过那样的经历，那无疑是很多人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除此之外，我也不认为这样算失态。”洛克望着理查德的眼睛，十分诚恳地说道。

    “算了吧，一切早就都过去了。”理查德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高大的黑衣男子洛克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只见他略一躬身，然后道：“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被您误会，但巴德大人从来都不曾丢下过什么。我不止一次见过她在高大的落地窗前驻首遥望，很多时候就那样漫无目的地发着呆，直到那一天彻底结束。”

    “实际上，巴德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洛克似斟酌了一会儿，紧接着便继续开口道，“您应该明白，虽然黑暗议会自称无所不包，但顽固排外的保守分子无论在哪里总是不会少的，哪怕巴德大人已经成了黑暗议会的常备议员也同样如此。”

    “所以，巴德大人非常需要您的帮助。只有您加入了黑暗议会，那些家伙才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处处针对巴德大人，黑暗议会才可能真正地推翻伪善的光明教廷！”说着说着，黑衣洛克的语气便愈发激昂，就好像已然预见到了什么美好的未来。

    听到这些话，理查德很明显地怔了怔，这些年来近乎与世隔绝的他完全无法得知对方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上一次彼此之间的联系究竟是什么时候？

    恍恍惚惚地，理查德莫名便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好几百年前，嗯，她脱离轮回空间后的几年吧。

    左手轻扶额头，沉默的理查德这般想到。

    而就在巴德刚刚脱离轮回空间，还没有与自己和斯派洛二人彻底决裂的时候，他还记得那个小丫头片子偶尔还会给自己寄过一两封信，上面总是用非常轻松欢快的语气写着各种各样的见闻，就好像外面的世界还和当初一般美好。

    记得那个时候，每个星球上的天空好像都是蔚蓝的，无论身处何方，脚下走过的路总会有一抹青色追随，不管是多还是少。虽然其本身平淡至极。但却又让你在多年以后也永远难忘。

    因为，那正是最能勾人回忆的背景色啊。

    而那时魅力无穷的浩瀚星空一直都是自己四人的向往，虽然各个空间和银星帝国联合发布的精准星图能让你在小小的方寸之间就能见到指定的星空，但那种感觉无疑是不如亲身涉足的。

    就像是掺了水的美酒，哪怕水再少，也总还是会觉得差了点什么，反正就是没有了那样的味道。

    但后来又过了大概一两年，一切的一切就都变了，从此之后，老三巴德再没有往自己这个小小的酒馆寄过信。

    而那时自己已经算是被人给废了，好不容易才侥幸逃出生天，但魂湖空间几近彻底崩溃的冰尊还能有什么面目去踏出这个日益破败的轮回空间？

    答案是很显然的，外表温然而内心实则极度骄傲的自己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冰尊的名号出现在浩瀚无穷的神秘星空了，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世上从此多了一个患有洁癖狂热症的酒馆老板。

    只不过，那个老板再也没有蹩脚故事里的神秘力量了，就算有，那也仅仅只是回忆罢了。

    一个残废老板的回忆。

    想到这儿，理查德只得颇为无奈地苦笑一声。

    果然，当人老了，没什么用了，就特别地念旧啊。

    后来的后来，轮回空间已然是愈发破败了，再也没有几个人敢主动加入，隶属于轮回空间的选中者自然也就越来越少了。以前的选中者们则是有关系的托关系，想办法转到了后来居上的七曜空间又或者其他待遇还算不错的空间。能力够的则干脆直接脱离空间，从此彻底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好不快活。

    渐渐地，就只剩下了自己和斯派洛两个人，还有在当时那条线上轮值守卫并且随时准备向后方示警的十来个老朋友。

    其实真要坦白来讲的话，自己这些年来虽然近乎与世隔绝，但好歹也算得上性命无忧。毕竟是个人尽皆知的过气人物，只要不出去还不至于被人找上麻烦。

    然而斯派洛和那帮老朋友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斯派洛是被那帮混蛋不停地绕过轮回空间直接发布强制性的高烈度任务，那根本就是把人往死里逼的弄法。

    守在那条线上的老伙计后来也难逃魔掌，被那帮人肆无忌惮地压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守就是连续几十年，好几次都差点遇上灭顶之灾。斯派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自己每完成一次任务后就偷偷摸摸地去替他们顶一段时间，这才因此没有死人，勉勉强强地坚持了下来。

    但那帮家伙还是不打算就此罢手，甚至还以没有伤亡的理由认定那条线上不存在什么大的危险，就这样一次次地延长轮值时间，这一来二去的也就将近三百年了。

    他们，至此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一面，只有斯派洛一人还敢帮忙递着家书。

    但没过多久，斯派洛也没法继续着自己传信的差事了。

    那是他又一次完成高烈度的危险任务后。

    就在照例即将抵达轮回空间的前一天，他还颇为感叹地用通讯仪向自己报信，说是又捡了十年命可活，除了皮rou伤看着惨了点，其他的一切都好，至少零部件什么的大体上都还不缺。

    但等了一天又一天，自己还是没能见到他的身影。

    终于，在第四天约莫傍晚的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再忍不下去了。就在许久不曾踏出过酒馆一步的自己正准备驾驶飞碟寻找斯派洛时，衣衫褴褛并且浑身是血的斯派洛却是终于回来了。

    那一刻，自己才陡然发现附近的街道处处都是血迹。

    他，是用手挣扎着爬回来的。

    就在斯派洛彻底昏迷的前一秒，他只勉强至极的呻吟着挤出一句话：

    “救.....我....不....要...问...也....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