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唯我独墨在线阅读 - 第九章 天兆异象

第九章 天兆异象

    阿尺跟着谢祁和赵宣顺着崎岖的山道,一起走上山去,约莫两个时辰才登上山顶。

    这黛眉山也奇怪,从下面看,山壁陡峭,山顶却开阔平坦,林木茂密,花卉丛生,系一天然草原。山顶的人却比山下还多,高耸的城墙,连绵的石屋木楼,俨然是一个城了。

    等他们走进点才发现,竟然真的是座城,城墙以巨木和巨岩相互契合,雄浑之外却有种天然而成的随性。城砖都不是方的,而是锲形,彼此相互咬合,根本不用任何多余的泥灰涂抹,却严丝合缝。这种建筑技术也堪称鬼斧神工了。这座山顶城上写着两个篆书文字——墨城。

    赵宣看得暗自惊叹,据说墨家擅长机关傀儡术和筑城术,果然是名不虚传。而阿尺却似乎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和有趣,睁着两只大眼,到处东张西望。

    城门口的墨者持戈而立,看到谢祁之后立刻礼貌地让开道路。因为谢祁是墨翟之徒,在墨者之中身份也算是尊崇,城中墨者几乎无人不识,也无人不尊敬他。

    谢祁淡淡地点头道,“钜子在否?”

    甲士垂手道,“钜子已于前日归来,现正在城中。”

    谢祁点了点头,带着赵宣和阿尺一路走了进去。不过这城里的一切似乎都很奇怪,一切都很简单,却似乎精巧无比。城里的每一栋建筑都是相似极为简约,但却极为坚固精巧。三个人在城里低矮的建筑群中穿行,顺着平整的石板路,来到了一座低矮木屋。谢祁低声道“就是这里了。”赵宣和阿尺一言不发地跟他,走了进去。

    木屋里很简单,里面的陈设几乎简单到了极致。一张铺在石制地板上的草席,一张矮几,一个缺了口的陶制水壶。除了这些再无一件多余的物品。

    进屋之后,谢祁放下手中的木质手杖,盘膝坐了下来。“我们到了。这些天赶路,你们也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赵宣你看着点阿尺,别让他别乱跑。我有点事要去办。”谢祁对赵宣道。

    “你是要去见钜子么?”阿尺抬起头,冷不防地道。

    谢祁有些意外地转向他,点点头。“嗯。”

    “那个,大叔……我能跟你去见他么?”阿尺好奇地小声道。

    “这……恐怕不行。但我会尽快回来的。等着我……”谢祁微微摇了摇头。墨家学派有着极为严密的组织,作为墨者首脑的钜子不是任何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哦,那好吧。”阿尺显得有些失落。

    谢祁微笑道,“别担心,只要留在黛眉山,总能见到钜子的。或许,钜子过几天就会见你的。”说完这话他自己也一愣,因为这简直就不像他自己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和这个小孩子一起,谢祁觉得自己话好像多了很多,心情也愉快了很多。

    大叔?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过。谢祁苦笑着摇摇头。

    安顿好了他们,谢祁返身赶往钜子的居所。山顶城中一座低矮却足够宽阔的木屋,墨者的最高首领——钜子墨翟就住在那里。

    木屋同样没有任何的奢华装饰,简单到了极致,却也干净到了极致。屋内的陈设如禽滑厘一般,堪称简陋却整洁而干净。

    这便是墨者,他们有着无私奉献的精神,对世界有着深厚的、难以为平常人所理解的爱。尽管墨家门徒所积累的财产富可敌国,但他们本身却过着清贫的生活,因为每一毫的银钱都可以救助他人。他们以裘褐为衣,以草鞋为履,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却随时准备以身殉道。

    墨翟的脸色黝黑,脸上皱纹很深,长年的忧心劳力,加上四处奔波已经使他的两鬓斑白。任何一个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饱经风霜的老农,便是声名动天下的墨家钜子。墨翟似乎刚刚回来,脸上有汗,身上似乎还带着远方道路上的尘土。

    但他的笑容依然爽朗,声音依然洪亮。一看到了谢祁便大笑道,“谢祁来了,坐。”

    谢祁俯身,执弟子礼才道,“钜子,弟子有愧,晚了一步,剑城已经完了。”

    墨翟脸上笑容微微一滞,转而长叹道,“我已从告子处得到了消息。事发突然,怪不得你。此事楚王和长生君必定早已谋划,猝然发难。你得到消息启程之时就已经晚了,城中百姓的如何?”

    “百姓大都在战前逃离,但剑城之主……干将莫邪包括他们的门徒在内,全部身死。”谢祁低声道。

    墨翟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诚如我所料,在欧冶子之后,干将莫邪本是最伟大的铸剑师。不过剑城地处地下灵脉之上,虽然能够使得那里的铸剑师强盛一时,但同时也会导致剑城之人本性刚烈,又极为固执,好走极端。否则他们夫妇也不会败得如此彻底。可叹……剑城一脉竟就此断绝。世间再无这样的铸剑大师了。”

    “这倒未必,弟子在剑城外的发现两人,是剑城一脉之中的唯一幸存者。其中一个幼童是干将之子,颇为灵异。弟子寻思,此子若是流落在外,必将难以存活。所以我已经将他带回到城中。”谢祁低声道。

    墨翟颔首道,“城覆巢倾,但幼子何辜?我墨家以兼爱非攻持身立世,自当急人之难。谢祁,这件事你做的很对。”

    谢祁犹豫了一下道,“弟子还有一件事,一直徘徊心头,不知当不当讲……”

    “嗯?有话便直说,你几时变得如此犹豫了?”墨翟微微有些诧异。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弟子,刚毅勇猛嫉恶如仇,偏生有一颗仁慈的心。但不管如何,他是几乎是一个从不犹豫的人。

    “弟子在途中遇见名家的人在追杀他们,而且似乎连阴阳家的幽者也牵涉其中……”谢祁皱着眉道。

    “哦?阴阳家的幽者?”墨翟沉吟道。“这些阴阳家自邹衍上位以来,经常以大家自居,行事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不错,他们甚至杀人驭尸,手段残忍。不过我也因此发现,干将之子阿尺,似乎是个天生的通灵者。”谢祁看着墨翟,小心翼翼地道。

    墨翟猛然惊悚,双眼中的精芒一动,沉声道,“你确定?”

    谢祁深吸了一口气道,“弟子不敢妄言。钜子,这个孩子能够看见我身上的气息,甚至能够一眼察觉阴阳家设置在地下的阵眼位置……而且他的年龄很小,也从未修行过。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天生通灵者么?”

    墨翟疲惫地闭上了眼,喃喃地道,“通灵者,已经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不过灵者降世,必然有异象产生……”

    “是的钜子,就在出事前的几天,据说干将正在铸剑,而一把剑突然失控,很多人都看到那个孩子阿尺和此事有关。而且事后,天降血色暴雨,整个剑城被血雨染红。狂风呼啸如百鬼夜哭凄惨无比。众人都说,这是天雨血,鬼夜哭的绝世凶兆。”谢祁低声道,“当时干将就遣散的城中百姓,只有少数人不肯离开,而几天之后,剑城就遭到了大难。”

    “天雨血,鬼夜哭?”墨翟猛然吃了一惊,“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不过钜子,这个天兆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真的是大凶之兆么?”谢祁低声问道,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墨翟语气之中的震惊之意。

    墨翟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这里有些典故,告诉你也无妨。上古时代,在文字发明之前,人们用结绳来记事。到黄帝时代,结绳记事的方法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于是仓颉创造了文字。也就是仓颉造字的传说。据说当他造出文字之后,天雨粟,鬼夜哭。因为据说有了文字之后,造化不能藏其密,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

    “那么,钜子这到底是吉是凶?”谢祁低声问道。

    “很多事情是难以用吉凶定论的。”墨翟叹了一口气道,“相比吉凶,这更像是一种变革的预兆。”

    “变革?”谢祁吃惊地道。

    “是的,仓颉造字,就是一种大变革。汉字的产生惊天地,泣鬼神,天上下起了粟米,鬼神在黑夜里哭泣。从此之后流传千古,中华文明不灭,而文字不绝。只是我想不出,为什么一个孩子也能造成如此大的影响。难道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凡之处么?”墨翟皱眉道。

    “仓颉是被称为文祖的上古先贤大能。而阿尺,再怎么样,也无法给世间带来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吧,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谢祁不解道。

    “我也不清楚。”墨翟叹道,“原本的世间众生都受到某种不可知的力量约束,这种力量是冥冥中存在的规律,再强大的人也无法超过这个制约。而这种力量被打破时,往往会产生异象。也许这个孩子也有某些过人之处吧?”

    “他还是个天生的通灵者……但……这究竟对我们来说是好还是坏呢?”谢祁低声道。

    “无论是好是坏,我们总不能见这个孩子流落在外。这样吧,先让这个孩子留下。”墨翟点点头微笑道,“我墨家行事向来秉持兼爱之心,总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引发过某种异常天象,就对他弃之不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