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柳默林
那之后，牧田在成田商事上班了，早出晚归。而我是个无所事事的人，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在街上闲逛。济南城里的秩序虽然有些恢复了，但是街上人们的表情依然沉重，如同一个巨大的高压炉似得，透不过气来。偶尔有一纵队的日本兵过来，人们便慌忙的靠向路边低头不语了。严冬到了。 这一天，我依旧闲来无事，在路上走着，我希望着也许有个契机能让我遇见，能让我回家，一切都是漫无目的的。民国的路很好看，人行道的马路基本都是青石板铺成的，不像现在的路，总是一块一块的砖，砖松了，下雨天的时候一踩就会有水蹦出来，脏脏的。 我喜欢这马路的颜色，很踏实。 正当我自己沉寂在这思绪的时候，前方混乱了起来，传来了尖叫的声音，只见一群穿西服的男人在狂奔，后面有拿着警棍的伪警察和日本兵在追，还有枪声，我吓坏了，忙不跌的找了个店铺躲了进去，几乎和我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他慌忙的从桌子上抄起不知道是谁的一顶帽子，戴在了头上。抬头看了看店里的人，快速的走到我面前搂住我的肩膀。我惊呆了，紧紧的瞪着他。他低头附在我耳边“帮帮我，别出声。”伪警察和日本兵追的无非就是抗日分子和爱国青年。我自然不会出声。我轻轻的说“明白，放心”他挤出了一丝笑容。这时伪警察冲了进来。大声吼道 “有没有看见什么异样的人进来？” 店里的掌柜摇了摇头，我和那个陌生的男人也摇了摇头。那些人随便在店里扫了几眼也悻悻然的离开了。“下一家继续！” “刚才唐突了。对不起，谢谢！”那人放开我的肩膀 轻声的对我道谢。脱下帽子放在柜台上，正准备出门。 掌柜的忙拦住他。“您是前街光明报馆的柳先生吧？” “是啊，您认识我？”那人一脸惊愕。 “见过您，您估计不记得我，我去您报社登过广告。” “哦哦，不好意思，那我们是应该见过。今天谢谢您了！”那人冲掌柜深鞠一躬。 “举手之劳。这时局太乱，您注意安全。” “谢谢，那我先告辞了。” “慢走！” 掌柜正准备把那人送出门，我突然责任感爆棚，觉得他这样出去不安全，脱口而出“要不我和你一起走，现在外面很乱。” 那人惊讶的表情看着我，随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走出了店铺。果然，街上的气氛很凝重，人们估计被刚才的阵势吓到了。 “首先十分感谢你。我的名字叫柳默林，杨柳依依的柳，默许的默，双木林。是光明报社的编辑，不瞒你说，刚才他们找的就是我和我们报社的同事。因为我们印了一些反日的材料，所以报社被抄了，抓了一些人。” “我是程依童，你好。” “你很勇敢，今天这种情况，你真的很有勇气。” “谢谢夸奖，我很乐意帮助你。日本人早晚会滚出中国的不是吗“ “哈哈！对！我坚信这一点，你很乐观。只是现在战事吃紧，存亡旦夕之间，我们也要出一份力。” “嗯。如果能用的上我的地方，我也想出一份力。” “好啊，我觉得你很勇敢又不乏智慧。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呵呵，看你把我夸的，我就是一个家庭主妇。” “真不像，那你先生是做什么的？” “他是公司职员。”我有点心虚。 “哦，对了，我看你穿着比较特别，是不是留洋的。” 我更心虚了，又不能实话实说，很紧张的下意识的撩了一下头发。“算是吧，呵呵” “哪个国家呢？” “美国”看来我是准备美国到底了。 “太好了，那你英语很好了！我们正需要一个懂英语的职员” “还可以吧，一般的读写还行。”我也就六级的水平，平时看看美剧什么的。天啊！离专业的水平差的太远！我自己都心虚，觉得有点扯了。 “谦虚！那就够了！我们准备做一份新的报纸，其实之前也是在酝酿之中，只是这回报社的查抄很突然，只能很快的提上日程了，准备看一个版块做英文的。一时还找不到合适可靠的人，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我也没什么事情做，能帮到你就行”我真的答应了，一来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聊，原来那么忙碌的每一天，现在突然闲下来是很不习惯，二来在这历史的洪流中，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融入进去，我很想亲身体验这份激情。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先生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的，他会支持的。” 我越来越心虚了，我不敢告诉他，他口中的“先生”是日本人。而我们的情况又是特殊的，我更不敢告诉他。 柳默林拿出兜里的钢笔，写了一张纸条给我，“这个是我们报社的新地址，要启用了，大概一个星期就能准备好，你下星期的这个时候来找我吧。” “好的。”我把纸条收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好像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那下星期见！你注意安全，虽然现在好了一些” “好的，再次谢谢你！下星期见！”柳默林向我点了点头，消失在了匆忙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