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毒蛇谷
诛仙剑下，兽神并未当场毙命，而是重伤而逃，带这伤残之躯逃往了南疆。 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都知道除恶务尽的道理，兽神毕竟是法力滔天的妖魔，他若不死，正道中人谁也不会心安。 许是为了为民除害，许是为了抢夺着足以扬名天下的泼天功劳，许是为了传说中的兽神法宝。无数正道门派纷纷派遣门下得意弟子，彻夜赶往南疆，力求取了兽神的首级。 一时间，从中原赶往南疆的大道上满是正道中人的身影。 林惊羽如今的修为，对所谓的功劳和法宝并不在乎，但他为了那个对大巫师的承诺，还是离开了他养伤五日的山谷，毅然出发了。 不过在他赶去南疆之前，他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了却他心中的担忧，否则他的心绝无法平静下来。 毒蛇谷位于西南方向，乃是魔教四大门阀之一的万毒门总坛所在，传闻山谷中铺满了毒蛇和瘴气，稍不留神便有丢掉性命的危险。 那一场兽妖浩劫过后，从北往南，到处见到的都是惨不忍睹的荒凉景色，千里无人烟，百村无人声。北方因为荼毒日短，尚且好一些，越往南走，这般惨烈景象就越是严重。残垣断壁，败落城镇，比比皆是。甚至于在野外田边空地土中，不时的竟然还能发现森森白骨，更令人触目惊心。风烟萧瑟，一派凄凉景色。 至于毒蛇谷中的景象，林惊羽心中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他真的来到毒蛇谷时，心中还是被深深地震惊到了。 偌大的山谷，一望无际的森林，林惊羽走在毒蛇谷中，四周却只有一片死寂，不要说是见到动物，竟然连惯常的鸟鸣声，竟然也没有听到。这个山谷周围地方，竟似已经变做了死气沉沉的鬼域。 青天白日下，无数的尸骨落在毒蛇谷中那片屋宅内外，有人的，也有各种兽妖怪物的，有一些完整的，但更多的却是惨肢断臂，四分五裂到认不出来的尸骨，密密麻麻满地都是，几乎看不到有空隙的地方。 修罗地狱，莫过如是。 看着这尸山血海，林惊羽一下子有些慌了，他的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沉闷地快喘不过气来。 越往里面走，他的心情越加地低落，百毒子，吸血老祖，端木老祖，无数的魔教长老，甚至连合欢派掌门三妙夫人的尸体都渐渐地出现。 此刻，林惊羽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金瓶儿那弯弯的峨眉，浅浅的酒窝，颠倒众生的笑容，巧笑倩兮，似梦似幻，不知不觉地，他的眼泪竟从眼角悄悄流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她，但是焚香谷，南疆，镇魔古洞，许多的回忆一下子如天崩地裂般砸在了林惊羽的心间。 她，也是伤情的人儿，也是甘愿为他放弃生命的女人啊！ 林惊羽还没来得及给她一点点的疼爱，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就这样离去了。 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也许将会成为他一生的心魔吧，推不开，跨不过，就这样萦绕在他的心间，一辈子。 过去，他从未想过，也从不相信自己会这样关心一个魔教妖女的安危，但不知何时，原来金瓶儿已经悄悄地住进了他的心里。 忽然，他的心如被针扎了一般疼痛，疼地他直不起腰，蹲了下来。 他右手紧握，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一声裂响，坚硬的石板断作了数十块碎片，飞散到四周。 “兽神！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我誓杀你！” 屋外，秋风如剑，凛冽袭人，林惊羽的誓言如钟声般在宽敞的屋里回荡，久久不息。 一道青光划过，剑已在手。斩龙剑似乎知晓了主人的心意，剑身颤抖，龙吟不绝，几将屋顶掀翻。 林惊羽提起斩龙剑，缓缓站起，望着阴郁的天空，转过了身去。 就在他提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一道女子的声音如银铃般在他的耳畔响起:“我的林公子，你在找什么呢？瓶儿可能帮你？” 声音入耳，仿佛一阵仙乐，林惊羽俊俏的脸上杀气全消。 他转过身去，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个女子正站在角门外，扶着门框，笑着看着他。 “你还活着？”林惊羽大步走了过去，看着她，一脸难掩的喜色，笑道。 金瓶儿抬起头，细细地注视了林惊羽片刻，忽然如久别重逢的恋人般一下子扑进了林惊羽的怀里。 “你知道吗？我在这儿整整等了你八日，现在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几日前的那场血腥的屠杀她都挺了过来，她都忍住了哭泣，而此时，面对她心爱的男子，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说着说着，金瓶儿的眼泪夺眶而出。 魔教妖女，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无论是想他还是怨他，她都不会把话藏在心里，她要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倾诉出来，这便是她，真真实实的她。 许是因为等的太久，许是因为思念地太深沉，躲在林惊羽的怀中，金瓶儿的身子紧贴在林惊羽的胸前，不停地微微颤抖着。 此时的毒蛇谷已如修罗地狱，哪怕待上一刻都是一种煎熬。很难想象，这样的尸山血海中，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在这里带上八日之多，而她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等一个男子来寻她。 这一刻，他后悔了，他终究还是来的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金瓶儿双手紧紧地环着林惊羽的上身，脸颊贴在林惊羽温热的胸前，吐气如兰：“你可以抱我一会儿吗？不多，就一小会儿，好吗？” 金瓶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本不属于她的男子，似在期望，似在祈求。 也许在她心中，他温暖的怀抱是支撑着她这些天一步步走过来的动力吧。 他还会拒绝吗？还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吗？ 林惊羽的指尖轻轻滑过她单薄的肩膀，从腰际将她慢慢揽过，深深地藏在了怀里。 两人相拥，这一刻，其实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时间悄悄流逝，夜幕已然落下。 毒蛇谷外的山涧中，游鱼几许，细水潺潺。 林惊羽半蹲在涧边，轻轻拧干手中的丝巾，递给一旁的金瓶儿，半笑道：“你看看你，眼睛都快哭肿了，快擦一把吧。” “恩”，金瓶儿坐在涧边的石块上，轻声应了声，接过林惊羽手中的丝巾，在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眶上慢慢擦了擦。 淡白色的月光下，金瓶儿坐在林惊羽的身旁，抱着他的手臂，问道：“两日前青云门已经发出教令，昭告天下将你逐出师门，青云门，你还回去吗？” 青云门，养育他十多载的青云门啊！ 当众顶撞掌教真人，打伤上官策，携逃玄火鉴，羞辱焚香谷，他早已成了青云门的弃徒了吧。 “青云门，我还回得去吗？” 林惊羽抬头望了眼挂在天边的明月，叹了口气，仿佛是在问金瓶儿，又仿佛是在问他自己。 看着林惊羽神色戚戚的模样，金瓶儿的心中也是一阵绞痛，月光下，她静静地看着林惊羽，沉默了半晌，终于问出了那个她想了许久的问题：“你若是回不去了，那她怎么办呢？” 她？ 金瓶儿口中的她应该指的是陆雪琪吧。那个素衣如画的女子，那个皎洁清冷的女子，那个永远占据着林惊羽心房的女子。 提到陆雪琪，林惊羽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欢愉与痛苦。 他看着身形单薄的金瓶儿，不忍再去伤害这个已经失去一切的女子，但有些话他又怎能不说呢？他真的不愿意欺骗她。 林惊羽踌躇了许久，也痛苦了许久，还是道：“待我杀了兽神，报了家仇。若我还活着，我便打上青云门，带她走。” 夜色之下，涧水拍岸，急湍的流水在碎石上碎落成一朵朵雪白的浪花，此时此刻，碎掉的也许不仅仅是水花，还有谁的心吧。 迟了，终究就是迟了。无关正邪，无关门派，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个承诺，总不能先后许给两个人的。 -------------------------- 作者的话： 这不是金瓶儿最后的结局，金瓶儿的结局谨言想了很久，希望能让大家满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