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这不可能
第一百零五章这不可能 江海放松了一下身体,然后擦干身上的汗水,进了里屋。 里屋正举行着医学讨论会,江海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头白发的禹若烟和古灵精怪的左尔竹,并排坐在一张红色的八仙桌一边。在她们周围,围坐着许多其他医生和护士,她们手里都拿着同样的文件,一边翻看一边讨论着。 八仙桌旁边还有一台电脑,电脑旁放着打印机,江海熟悉的那位小护士静静坐在电脑前,随时记录和打印一些东西。 江海走过去,左尔竹递给了他一份文件,他坐在后排翻看,发现这正是蔡新河老人前几天的讲课内容,里面只有医学方面的。 周围的那些医生大都是年轻人,但是也有两三个年纪稍大的,他们看到江海之后有些愤愤不平,对江海的迟到很不满意。但是因为江海是蔡谷医馆的学生,而且作为主人的禹若烟和左尔竹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不敢乱说话,只能把不满压在心里。 江海没有跟众人打招呼,他坐在左尔竹后面的椅子里,小声询问了两句,左尔竹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原来,她们用这几天的时间,把上次听课的内容重新整理了一下,今天过来,就是要针对这些内容加以讨论,每个人都说一说自己对这些内容的看法。 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可惜没有武术的内容,还好他基本上都记得!江海胡乱翻看那十一页文件,许多蔡新河老人讲课内容的后面都写满了注解。 江海阅读那些注解的时候,连连点头,那里面很多观点跟他不谋而合,而且有许多是从他没有考虑过的角度来探讨那些哲学,阅读这些内容,可以加深他对医学的理解。尤其是部分要点,发人深省,充满了生活味道。 江海心中想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法子真好。我回去把武术的内容也整理出来,拿给大家讨论,说不定能从敖师哥那边学到些新的东西。即使不能,也可以加深理解。” 不过,这些内容都是左尔竹她们事后回忆总结出来的,与蔡新河老人的讲课内容难免有误差,有的误差很小,可以忽略不计,有的却十分重要。 江海回忆那些他认为十分重要的内容,拿起一支笔,在那份文件上修修改改,并且在旁边加上自己的注解。他是后来的,也坐在后面,没有人关注到他。那些医生护士见江海不参与讨论,也只把他当成透明人,随他去吧! 江海写写画画近半个小时,总共阅读修改了三页内容。禹若烟她们正说完一节,她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水,说道:“先休息十分钟吧,一会咱们再聊聊这三种学说之间的关系。小竹,你去倒水吗,帮我倒一杯。” 禹若烟好静,即使休息时候也只是散散步,现在院子里因为还有人在练武,乱得很,所以她干脆就不站起来了。 左尔竹撇着嘴拿起两个杯子,好像吃了亏的小孩一般,忽然她转过头,狡黠地笑道:“小师弟,去,帮禹师姐倒杯水去!水在厨房,放在电磁炉上的那个水壶里的。” 江海刚伸了个懒腰,见左尔竹指挥自己干活,也不推辞,他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椅子里,麻溜地跑去厨房倒水。蔡谷医馆的厨房很干净,但是蔡新河老人却不常用这个厨房做饭,比起这里,他更喜欢用前面的那个熬药的房间。 禹若烟一脸笑意地看着左尔竹,左尔竹又撅起了嘴,一把拿起江海留下的文件,说道:“师姐快看,小师弟把咱们的讨论结果都改了呢,想不想知道他写了什么?”她明明是在偷懒,又不想承认,干脆的转移了话题。 禹若烟没有计较这些细节,也没有顺着左尔竹的话走,她翻开倒数第二页内容,说道:“小懒货,你看完告诉我结果就行了!” 哲学这个问题很大,尤其是中国古代哲学,值得很多人用一生来研究。江海只是黄口小儿,即使有些天分,也未必能体会到哲学的精义。而且,江海的那些注解像是随手写画,不甚认真的样子,禹若烟只扫过一眼,便不想看下去。 左尔竹却笑着说:“那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休息了!” 坐在电脑前的小护士静静说道:“小竹姐,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做,帮我把这些打出来,我打得手都要麻了!” 左尔竹坐在椅子里,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像老人家看报纸似的翻看起来,她说道:“静静啊,这可是我那十分天才的小师弟做得注解,我认真拜读,怎么能叫闲着没事做。倒是你,又想让我帮你干活,小懒货!” 那小护士嘟着嘴,扫了一眼左尔竹手中的文件,说道:“什么天才?他那人一看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点天分都用在练武上了,你看他乱写,还不如看我的管用!” 左尔竹说要看那些注解,当然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她也不认为江海能写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是扫过两眼之后,她却有些疑惑,“《庄子·知北游》?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小师弟这句话引用的倒是恰如其分。” 继续看下去,她又笑着想道:“物之生,从乎化;物之极,由乎变。变化之相薄,成败之所由也。这是素问里的一句,小师弟记性不错,用这句来解释气的动静清浊很适合。” 再往下看,左尔竹越看越疑惑:“这里改的,好像更合适一点,‘阳动而散则化气,阴静而凝则成形。’老师讲课似乎提到了这句,是的,提到过,小师弟竟然还记得。” “这里也是,‘气至大无外,至细无内。大者,有形之物与太虚之气之间;小者,每一有形之物内部都存在着形化为气和气化为形的气化作用。’老师说过这一句,小师弟写的分毫不差,难道他真的都记得?老师讲了那么多,他不可能都记得吧!他肯定是录音了,算他这回聪明,下次我也录音。” 左尔竹正专心阅读,江海已经接水回来。他看到左尔竹坐在他的位子上,于是把水放在禹若烟面前,然后踢了一下左尔竹坐着的椅子,问道:“左师姐,看什么呢?” 左尔竹被江海吓了一跳,当即对江海翻了个白眼。 左尔竹还没回答,旁边正在打字的静静说道:“你看不出来,这懒货正在拜读你的大作呢,只是,她都看得快要睡着了呢。江海,你写了些什么,莫非是传说中的催眠术,给我也看看,我现在特别想睡一个好觉。”静静越说越觉得委屈,委屈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埋怨,说的江海尴尬地摸起了鼻头。 难道我写的那些真的很糟糕?我可是很认真的修改了!这小护士似乎根本没有看自己写的内容,江海轻轻摇头说道:“静静,你好像都没看我写什么,怎么就知道我写的是催眠术啊!” 这时,一位早对江海行为看不过去的医生呛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们讨论的都是十分精深的哲学思想,你一个小孩子写的涂鸦,不用看也知道,不咋地啊!”他的话音里满满的全是轻视,像个有名的专家一样,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挺有名气的专家。 静静也点点头,笑着附和道:“就是,不看我也知道,反正不如我写的好!还有,你还在读高中,应该叫我静姐,别静静、静静的没大没小!” 他们还不知道江海写了什么,就已经偷了否定票,江海对此有些无奈,不过他却不屑于解释,他对静静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好的,静姐。反正这里没有老师,我写什么也没人过来检查,写给自己看总行吧?” 静静和那位医生顿时愕然,但是心底里却充满了轻视,尤其是那位医生,他轻蔑的摇头,想道:“真不知道蔡师傅怎么会收这么个徒弟,一点礼貌都没有,真是丢人!” 禹若烟也皱了皱眉头,不过她很快又舒展开来,“小师弟虽然特立独行,却也没有做错什么,就是年少气盛,不能够时时心平气和!” 这时,左尔竹突然说道:“我说,你们还是看看我小师弟写了什么,然后再发表评论吧。” 静静和那位医生不以为然,只当是左尔竹在护着她这位师弟。禹若烟却了解左尔竹,她心想,小竹竟然这么说,莫非,小师弟真的有更高明的见解?别人还未评论,禹若烟说道:“哦,那我们就看看再说。” 禹若烟是蔡新河老人的二徒弟,也是这次讨论会的组织者,更是他们中医术最高的一个人,她既然说话了,别人总要给个面子,便不再继续评论。 那位批评江海的医生眯着眼睛,心中想道:“哼哼,禹若烟天纵英才,医术高超,能让她看上眼的本就不多,这小屁孩学了几年医术,也敢班门弄斧。这次正好让他栽一个跟头,省得到外面得罪了旁人,到时候自己丢人是小,污了蔡谷医馆的门楣是大!” 禹若烟足足看了五分钟,才把江海注解的内容读完。她的眼界确实很高,但是她也是这里最识货的一个。 江海注解的内容,其中大部分对她来说还很浅显,但是其中补全蔡新河老人讲课的内容,医学哲学和武术哲学之间的共同点,以及其中关于运动哲学解释,让她耳目一新。江海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解,让她不由赞叹,老师收了一个好徒弟。 禹若烟看完后,点了点头,转头对正在静坐养神的江海说道:“小师弟,你的书法该练一练了,才看这一会,我的眼睛都酸涩了。” 江海是练过字的,但是他的字在同龄人眼中算很不错,但是在这蔡谷医馆里,却有点拿不出手,确实该练了。他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说道:“禹师姐,我知道了!” 禹若烟继续说道:“小师弟记性很好,以后整理老师讲课内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整理好之后发到我邮箱。对了,你顺便把武术的内容也整理了,跟小辰一起多讨论讨论。他们现在一直在外面打,像一群流氓似的,把老师教的境界都丢的一干二净。” 对敖温书组织的实战练习,禹若烟很不满意,那和蔡新河老人上次讲得松柔境界相差甚远。只是,蔡新河老人讲究“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对弟子们如何消化吸收并不会多加干涉,禹若烟作为学医的,也不好指手画脚。 对于禹若烟这个要求,正合江海的意思,虽然多了一项医术内容的整理,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当即答应了。 那些医生本来想听禹若烟数落江海,没想到禹若烟却说这些不相关的事,让他们着实不解。那位数落江海的医生问道:“禹先生,咱们还是继续讨论接下来的内容吧,不要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左尔竹听到这位医生现在还这么说,轻笑的摇摇头,这人真像是井底之蛙,讨论的时候发表不出什么见解,没有看小师弟写了些什么,就妄发议论,真把自己当成专家了。 左尔竹忽然想到江海还不认识这位医生,于是介绍道:“小师弟,这位是周益民周医生,是军区中医院副主任中医师,对中西医结合治疗风湿病有深入的研究。” 周益民听到左尔竹赞赏自己,十分开心,连连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只是,他脸上的笑意加上自信的语气,明白的告诉众人他是在谦虚,他说的每一句“不敢当”,也都变成了“敢当”的意思。 对于这样厚颜之人,江海只觉得有趣,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识了。周益民只顾得观察周围人的赞赏,根本没有注意到江海这轻轻的点头。 禹若烟抬头看了周益民一眼,说道:“静静,你把这两页修改过的复印一下,给大家看一看。”小护士静静十分惊讶,复印给大家看,这个江海写了什么,竟然让若烟jiejie做了这样的决定。 不一会,众人都拿到一份复印件,一个个认真的看了起来。 小护士静静也认真的读着,刚看了两行,她便羞得脸通红,“难怪小竹姐刚刚那么说,这个江海还真有几分本事,我刚刚还那么说人家,我那样说是不是在班门弄斧?”她抬头瞟了一眼江海,继续想道:“他还那么安静,他是不是在偷偷骂我?不会的,我只说了一句,他要骂也得先骂周医生。” 而周益民看到江海的注解,双手竟然有些颤抖,他心中一直想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 忽然,周益民发现这里面很多内容和上次听课时的类似,他灵机一转,声音高了八度,说道:“各位静一静,我发现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大家都听过蔡师傅讲的课,你们难道没发现这里面很多补充内容,和蔡师傅讲课内容一样?” 周益民见旁边的医生护士们都点头同意,继续说道:“咱们这些外人过来听课,都不准录音录像,但是要求是医馆定的,并没有要求蔡师傅的徒弟也遵守?蔡师傅讲课内容众多,想要仅凭记忆记下所有内容,那是天方夜谭,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录音录像,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之后,自然点头同意周益民的推论,周益民顿时沾沾自喜,暗道自己机智。 禹若烟听到这话,却很不喜欢。 蔡新河老人之所以不准录音录像,有两点考虑。 第一点是蔡新河老人不喜欢。他讲课只是随性,虽然在这些学生看来,他讲的课字字珠玑,但是在行家眼里,却未必如此,若真要录音录像,只怕会贻笑大方; 第二点是蔡新河老人有自己的傲气。如今中华大地有七名天阶高手,个个是天纵英才,他们尚且不敢说开宗立派,蔡新河老人自认修为不如这七人,又怎会拿那些不成熟的见解到处传播。 之所以讲课,最重要的是为弟子们引路,是让弟子们亲眼看一看不同境界是怎样的状态,所以重在看和感受,而这些感受,看书、看视频、听录音都是很难获得的。而禹若烟和敖温书来听课,也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路是不是有所偏差。 禹若烟十分平静地说道:“小师弟,天方夜谭听过没,背两段给大家听听!”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她虽然没有被那些闲言碎语乱了心境,但是却站在了江海这一边。毕竟,周益民的那些话,不光质疑江海,也在质疑蔡谷医馆。 江海当然不会背天方夜谭,而且他也没有背过天方夜谭,他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说道:“献丑了!” 然后江海十分自信的背道:“医学研究生命运动的特殊规律,而哲学则研究自然、社会和思维发展的普通规律。要探索生命的奥秘和健康与疾病的运动规律,医学就必须以先进的哲学思想为建构自己理论体系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江海脑海中想着蔡新河老人讲课的模样,一开始有意识的模仿蔡新河老人的口气与断句,基本上与蔡新河老人所讲一字不差。 背了一会,江海还觉得不过瘾,慢慢的加快了速度,众人听得皆是一脸惊愕,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再往后来,江海越背越快,如瓶中泄水,快哉快哉,众人目瞪口呆,连禹若烟都一脸惊讶。“这记性,简直神了!” 等背完气一元论的所有内容,江海长舒一口气,看着众人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样子,心中暗喜,“哼,竟然敢质疑我的记忆力,看我不吓傻了你们!” 等了半分钟,江海看到他们还愣愣的,莫非背这些还不够?江海摸了摸鼻子,问道:“各位,还要我再继续背吗?” 禹若烟和左尔竹最先反应过来,自发的为江海鼓掌,然后那些医生护士也开始为江海鼓掌,周益民瞪大眼睛,指着江海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录了音,带回去背的,从来就没有人可以在这么短时间记忆这么多内容,在医学历史上都没有,这不可能。” 别的医生也从惊讶变成了疑惑,是啊,这不可能,也不科学。 这时,小护士静静弱弱地说道:“可是,即使背了三天,能背成这样也很厉害啊!”她不由自主地羡慕起来,她要是有这能力,就不用每天背那些烦人的大医精诚、医学四大名著和四小经典。 左尔竹眯着眼睛,扫过那些还没合拢嘴巴的医学高材生们,说道:“三天?我小师弟这记性,记下人体xue位全图也用不了三天,而且分毫不差。” 这么一说,那些医生刚合拢的嘴巴又张开了,还有这么妖孽的人,这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啊!有人适时的安慰周益民:“周主任,你的推论确实没什么问题,就是碰到了一个不可能碰到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活生生的存在于我们的面前。” 周益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双眼再看向江海的时候,里面竟然带着恐惧,他心中又有了新的疑问:“这样的记忆力,如果参加记忆力大赛的话,能不能拿一个记忆大师回来?” 周益民没有问出来,但是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异能傍身的江海并不惧怕任何记忆大师的挑战,尤其在来自于电子设备上的图片的记忆上,他可以吊打任何人。 江海微笑着,他虽然没那么喜欢显摆,但是这种走上门来的风头出一下也无妨,起码也让这些人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