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故人依旧在

    常青被程诚的话惊住了。那原本有些狰狞的脸上顿时变得灰白。作为一个外郡人，为了这么一个外舍生的身份，他家中可没少花费。州里县里，但凡能搭得上关系的衙门哪个没有使钱？若是就这般被撵回去，他该如何向家里交代？又怎么交代的过去？那期盼了三代，希望自家能出一个出仕为官的祖父，或许会直接打死自己吧！

    想到这里，常青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大人，我错了！大人我错了！”

    常青一副悔恨不堪的样子求情道。不过程诚并不为所动，一声轻哼，当即便有两位侍者架起常青向观外而去。

    “大人——”

    李存冷眼的看着常青被撵出去的全过程，冷笑一声去找刘庸的位置看去，却不知那刘庸何时已经离去。

    不待李存继续在人群中寻找，主座上的程诚博士便是一阵夸奖。虚心受教了之后，李存终于可以重新坐回位置，不过此时也不安生，一旁早已涌来一群相熟的、亦或者不相熟的同学们，或恭贺，或提问。只是质疑，因为常青的下场，暂时却是没有了。

    李存坐下来之后，文会继续。又有数人站起，或提笔挥毫，或开口吟诵。不过水准和李存的那首《青玉案》都差了许多，听众们的回应也大都稀落。这也使得许多本就对自身作品没有太多信心的人干脆就不再展示，以免自取其辱。

    场面一度尴尬，黑压压的一大片却没有一人再原意站起来献文，使得作为发起人的李希不得不宣布这个环节暂时终止。

    李存刚刚摆脱身边热情的同学，张看便在一旁推了推他：“你的词不错，前面唤你过去呢。”

    这是历来的惯例，文宴诗会都会选出三五篇写的最好的诗词文章，由充作评判的大人们赠与一些笔砚之类的，作为奖励。

    李存抬头看去，只见两位博士官身旁已经站了二人，却是唐歆和另外一个叫做王绍的年轻人。

    以李存的眼光来看，那王绍之前拿出的那首《菩萨蛮》很是不错，在整场文会中定然是属于拔尖的了，被选中自是理所当然。而唐歆所填的《小重山》则更是楚翘了，若是没有李存的搅局，大抵是本次文会中最为惊艳的一篇了吧。

    “只是不知道，准备这词，花费了多少？”

    李存不无恶意的想到。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果然，这次文会并没有宣布名次，两位博士也只是各自点评了一阵三篇佳作，并无相互比较。

    不过下面的“奖品”便很有意思了。那唐歆得到了一本封面上写着《西山》二字的文集，是那秦博士年轻时由其师长赠送的，是一些经义上的见解。封皮已经有些发黄，书角处也多了些抚不平的褶皱，想来之前没少翻动过。据说那秦博士能考中进士，这本《西山》文集起了不少作用。今日赠与唐歆，对其的看中与栽培之心，可见一斑。

    王绍得到了一方旧砚台，是上好歙州龙尾砚，据说是程诚博士用了十余年的那方，一时间引得好多人眼热。

    至于李存，得到的则是一杆毛笔——按秦臻博士的话来说，这杆笔伴随了他好多年，每次用这杆笔写文章的时候总会有如神助一般，才思勃涌——希望李存以后能用这杆笔写出更好的诗词文章.....

    “李兄，这可是那秦博士的宝贝之物，今日竟然舍得给你？真是羡煞我们了。”张看笑呵呵的看着李存说道，那一副欠揍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的羡慕。

    李存拨弄着那秃的不成样子的笔尖，一阵无语。

    时日接近正午，原本只是倒茶端酒的侍从们撤掉空了大半的果盘，开始上菜了。

    “早上你说的一点没错，果然是大户，这席面怕是比矾楼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张看看着那桌子上丰盛的菜品，不由得叹道。

    矾楼是如今东京城内最火的酒楼了，没有之一。

    “这请的便是矾楼的师傅。”一旁的一人接话道。

    张看闻言不由得砸了砸嘴。虽说以他家里能送他进太学的财力来看，矾楼的席面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这东京城内有钱的达官显贵自是海了去了，矾楼也是天天火爆。也就使得去矾楼吃饭除了有钱以外，还得预约的上才行。

    而这李希李炳文竟然连人家的做饭师傅都打包过来，着实让几人一阵眼热。

    李存简单吃了些清淡之物，并没有饮酒。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李存估算了下时间，便借着小解的名义从院子里溜了出去。

    观外面是一片狭长的平地，再往外便是护城河！

    看了一眼护城河内部围绕着的外城城墙，李存辨别了方向，沿着草地往玉津园的方向走去。

    春风已然送走了凛冽的寒风，在柔和而温暖的作用下，平地上已经冒出了寸许长的青绿色小草。

    李存毫不留情的踩在小草的身上，发出轻微的莎莎声。

    说是狭长，其实也是和长度相比。足足有十余丈的距离，才能看到远处平行的护城河，而河岸，则是一排粗重的，已经抽出了柳絮了的垂柳。

    本来护城河的外侧是不准种植灌木的，目的是防止敌人围城时以此为原材料制作攻城器具。

    不过如今皇宋承平日久，除了西北的关西地区还在和党项人打来打去的，以及南方部分州县有些个不知死活的叛逆作乱，作为天下之中的京畿，东京开封府已经一百多年没有见过敌军了。

    上一次被兵临城下，大概还是契丹灭后晋时吧！至于真宗时的辽国南侵，更是连黄河都没过。

    这年月，黄河还未改道，并非像后世一样，开封城区往北十数里便是黄河。此时的黄河河道还在北方的滑州，从白马津渡河之后，快马还得走上一日才能到这汴京城下的。

    经过一百多年的休养生息，这东京开封府人口已经溢增至上百万之多。哪怕以如今周长四十余里的东京外城，也远远容不下这么多的人口。故而，城外的近郊之地，如今也是人烟稠密的繁华之所。

    房屋都鳞次栉比的立于城外，所以护城河外的些许柳木也就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玉仙观离玉津园不远，两者之间只隔着一片不算太大的桃林。不过此刻桃花还只是含苞，看着倒是灰秃秃的。

    “应该就在前面......”

    李存在心里忐忑的想到。他生怕因为自己这一世的重生，引起的蝴蝶效应，使得本该出现在此处的人不见了。可心底里，他还是希望，那人今日最好不要出现在这里。

    怀着复杂的心情，李存的脚步都慢了几分。

    不过距离终究是不远的。李存终究来到玉津园前。

    而他期待的人，也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