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十九
是夜。 太极宫。 宫内一隅。 当披着玄色斗篷,左右看了看,却欲入暗处走出来的王善柔刚刚行至宫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她不愿回头,却又不得不回头,因为一道声音响起: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深吸口气,她回头,愤怒地瞪视着那个白发苍苍,已然只能被人扶着走过来的老人。 她还是不能说话,可她的目光,却清楚地写着两个词: 愤恨,与恐惧。 老人轻轻咳了一声,缓缓走向前,在她面前停下,微微弯了下腰,却淡淡道: “夜这般深了,娘娘不去安歇着,为何在此游荡呢? 虽说眼下情势对娘娘多有不利,娘娘也不能自暴自弃至此啊!” 王善柔只能瞪着他,万分恨怒地瞪着这个她一度以为,会绝对支持自己的老人。 王德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那些小侍们,真是该打断腿了……娘娘,还是回吧!有什么事儿,只待明日再说罢!” 他向前颤巍巍地走了一步,这样老态龙钟的一步,却逼得王善柔紧张地向后退了又退,且更欲张口叫喊。 可她已然叫不出声。 她东张西望,左右看看,想说些什么,却始终看不到另外的人。 ——其实从一开始,她也就知道了,自己一旦被发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可她总是不甘心,就像当年她不甘心成为一个注定要被换掉的正宫娘娘一样—— 尽管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结果。 …… 最终,她还是被人带走了,当一个武士出现在她身后,轻轻巧巧一施力,夺下她藏在后心的一柄尖锐利刃,尔后便一记手刀劈昏了她之后…… 她还是被带回了那幢小楼里。 王德看着她,只是淡淡地笑。然后,缓缓开口,问着身边扶着自己的静安: “知道是谁放的人么?” “约摸也就那几个了。” 静安安静地回答。 王德点点头,叹道: “这人哪,最怕便是自己不知死活,还以为自己身强势大,不管什么钱,都能赚得,都能花得呢…… 也罢。 说起来她也是一向小气的,想来赏的钱,怕是也不够买口薄棺葬了他们的。 那就…… 打断了他们两条腿,也好让他们把那些钱有个花处。别赚了钱来,却花不出去,那便是悲着了。” 静安点头: “正好,也让那些有心的人瞧瞧,不长心眼儿的会是什么下场。” 王德点头嗯了一声,咳了两下,静安立刻关切道: “师傅,您也累了,这些日子又是病体不安的…… 便早些儿回去歇着罢?” “歇是自然要歇…… 可这样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也是不能歇得安心了。你这些日子,可要谨慎些,最关紧的当头,别再出什么大事。” 静安点头,轻道: “师傅安心。” “还有,最近东宫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 “一时倒也没有。” “这样的时候,越是没什么动静,却越是叫人心慌,你可要着人盯紧了咱们那位殿下,别叫他寻着了机会,把自己的仇给报了…… 那可就坏了主上与娘娘的大事了。” “静安明白。” 夜色之中,一老一少,慢慢走向幽深的夜色之中,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终至不分彼此。 同一时刻。 太极宫。 东宫。 丽正殿下。 李忠一袭青袍,坐在洁白如雪的玉阶之上,抬头,看着天空浑圆如是的明月,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问身边的人: “如何?可查着了?” “回殿下,查是查着了,只是殿下,怕是不好动手……” 那名佩剑小侍谨慎道。 李忠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说?”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昭仪娘娘易位在即,王萧二人,却是断然不能出事的。上一次咱们动手,险些要了她们二人性命,已是让昭仪娘娘大加防备了,是故如今二人之所在虽业已查清,可到底昭仪娘娘将她们二人守得紧密,又有陛下亲自指派了无数高手镇守着,怕是难动她们一二。” 小侍轻声道。 李忠皱眉: “高手?咱们便没有高手么?” “这个……” 小侍一时语结,半晌才踌躇道: “殿下,陛下身边的高手,单单一个号称剑器轻功天下第一的李德奖,已然难以对付。何况还有那个正邪不明,喜怒无常的慕容嫣…… 皇后这些日子,便是被她折磨得痛不可生。再加上那些影卫…… 殿下,咱们若是要动手,怕是难。” 李忠抬眼看看他,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李德奖,本宫知道,那些影卫,本宫也还能明白些…… 这个什么慕容嫣…… 却是什么来路?” 小侍摇头轻道: “无人知她身份,只知她剑器轻功,均仅只输与过李德奖一人。且其为人张狂,行事自傲,许多人都说她为人处事狠决,非常理可推。 故人人谓之邪正不明。” 李忠默然,半晌才轻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眼下若是本宫要去那里把皇后带出来,却是行不通?” 小侍摇头,轻道: “殿下,不是行不通,而是根本不成。 那样的地方,又是机关重重,怕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