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一零一
大唐显庆二年三月初。 洛阳都中。 不得不说,当今圣上,高宗李治与皇后武氏的到来,为这座千年古城,带来了灿灿生机。街市上突然热闹起来了。贩夫走卒,坊间肆里,人人的脸上似乎都带足了欢喜的笑意。 而这样的喜意,似乎也催发了平时总得四月天才能盛开的国色牡丹。只不过还是三月初的天气,整个洛阳城中,处处都可见微冒出了些头儿的姹紫嫣红,豆绿天青。 “这样好的天儿,再是长安也难见的了。”一朝早,媚娘立在寝殿之前,看着长生殿前正携着彩绣丝提手的流苏花篮儿,一身彩衣翩翩似蝶地穿梭在花间枝丛中的采花宫娘们,含笑摇了摇手中琉璃钟儿,逗得正在地上胡毯里与一只细犬扑在一处玩耍的贤儿啊啊叫着来扑在她膝头强要。 媚娘含笑逗了他一逗,便禁不住他可怜兮兮的小样儿,终究笑着抱起他来亲了一口,将之与了他,然后放下他去自陪着细犬玩去一处。 接着,她抬头看着面前立侍的瑞安,淡淡道: “花动人色,春日朝暖,正是请了芳客入皇城来一赏这国色的时候。不是么?” 瑞安含笑点头称是。 于是,午后方过,一道皇后凤令便传入了在洛阳城中的越纪二王别苑。 同一时刻,同样的消息也传入了正在贞观殿中批阅政事的李治耳中。 “啪”地一声,他合了手中奏疏,有些不耐地看着身边的德安: “什么时候起你也变得如此唠叨了?媚娘是皇后,一国之母,她要请几个妯娌入宫,赐些酒宴下去以示恩宠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是替朕向那些亲王们示恩…… 你做什么这般回着,却似处处防着她似的?” 德安咽了咽口水,看看周围无外人,只得好生无奈道: “主上……您又不是不知道娘娘此番请的是谁……她的心思又是什么……” “说你浑你还真浑起来了啦你!”李治重重一扔手中奏疏,转身瞪着他道: “就算媚娘想给那些个不安份的点训诫又当如何?你莫不是尝了七叶一枝花犯了昏症么?” 德安叹了口气,垂了垂头,半晌终究咬牙道: “主上……娘娘眼下的身子……” 李治闻言却是一怔,想了好一会儿才咬咬下唇,点头道: “对了……你不说,朕倒是把此事给忘记了。传朕的话儿与媚娘,此番饮宴,朕也会亲往。” 德安这才长出口气点头道: “谨遵圣意。” 李治点头嗯了一声,拿起奏疏继续看着,突然漫不经心道: “不过你若是有什么别的打算,还是尽好快些与朕或者媚娘老实道来的好……莫到了那时让朕知晓……与你说明了,到那时,朕可只管护着媚娘无事,你们自己玩得太大,又不提前与朕或媚娘说明了……那朕也好媚娘也罢可都是不能替你兜了命回来的。” 德安淡淡一笑,点头应道: “主上圣恩,德安明白,但请主上安心。一切尽有德安自虑,必不致与主上和娘娘添什么麻烦。” 李治点头,又嗯了一声,便自埋头去看奏疏。 又看了一盏茶不到的时光,他突然抬头问: “说起来这位纪王妃,似乎也是个颇有些来头的人物……媚娘可知道她?” “主上安心,娘娘之前便已着人去查明了二位王妃的一应内事了。” “那便好……可别跟当年一般吃了那个女人的亏……” 他闭口,沉首于奏疏之中,不多时又抬头起来道: “不成……朕还是不太安心。你去着修罗查一查,看看这个女人与当年那个纪王妃,可有什么牵搁没有。” 德安点头,恭声应是。 李治沉下头去,这才安安生生地看他的奏疏,可没过一盏茶的时光,他又抬起头来问: “弘儿最近如何?可还是如之前一般烦着他母后?” “主上……您都给太子殿下安排了那些的功课,他哪里还有时候往长生殿下去啊!唉,也是可怜了太子殿下,年岁小小的,便得日日里只及于长生殿下遥跪请安……主上……” “你别废话那般多!” 李治眯了眼,拿起奏疏狠狠敲他一下子: “朕这是为他好!身为储君的,哪一个不是日日里劳累着的?别的不提,只看看朕当年……” 言至此处,他突然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去看奏疏,半晌才从奏疏堆里发出一句话儿: “明儿个夜宴,便叫弘儿也一道侍宴罢!记得嘱咐着御膳房里,多备几道太子殿下爱吃的点心菜肴。” “……是。” 德安费尽力气,终究还是将脸上抽动着的笑意给压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记长礼之后,便转身去瞪着已然憋不住笑意的清和,然后无声摇头,示意他自去安排。 …… 次日,午后酉时三刻。 早早儿得了凤令的二位王妃,以及由李治亲自下手诏,一道请入的越纪二国太妃,一道仪仗洋洋地行入了皇城之中。 车驾粼粼地行驶在一片寂静的洛阳宫皇城道上时,越王妃终究还是忍不住,掀起帘子,悄悄地看了眼巍巍皇城。 看着那直似插入蓝色天边的贞观殿,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片不安: 这样的地方…… 真的是她能住得到的所在么? 茫然地,她瞪着贞观殿看了好半晌,直到一边儿的侍从嬷嬷发觉了,急步上前来劝止这等有失礼制的行为,她才似有所悟,急忙收回目光,看了一眼与自己并驾的纪王妃车驾上徐徐摇动的湖青色车帘,淡淡勾起唇角笑了笑,放下手,任由绯红色车帘再度垂下,掩了自己姣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