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国之栋梁
塞北草原初春的深夜毫无春意可言,依旧寒冷咄人,置身其中令人如坠冰窖。 盛乐城,鲜卑族圣山下的王城,一座承载着鲜卑族所有荣誉和尊严的繁华城池,独占城中至高点,雄伟壮丽,戒备森严的鲜卑王帐两侧插满了整齐高耸的旗杆,笔直旗杆最顶端的长条旗帜上绣有象征拓跋氏王权的雄鹰图腾,展开双翅的雄鹰图腾随风摆动并呼呼作响,好似翱翔夜空,巡视领地。 一脸阴郁的檀魁走出宽大宏伟的鲜卑王帐,表情呆滞,魂不守舍,刚走出几步远,一阵凛冽的寒风突如其来拂过檀魁全身,传遍全身的凉意使变貌失色的檀魁头脑清醒了许多。 檀魁条件反射般地背手摸向冰凉的后衣襟,愕然发现不知何时后背已是潮湿一片。 素来强壮的鲜卑第一勇士在初春的寒夜中瑟瑟发抖,是因为夜晚的冰冷刺骨?还是刚刚账内的杀机四伏?檀魁肯本无法分清,也不想去分清。 柔然部的战士素以弓马娴熟,勇猛善战闻名于鲜卑族各部,能够成为柔然部大酋长之人更是万中无一的猛将。 一直以来,檀魁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勇敢和决心,与其他草原部落百余场的浴血拼杀更是不断映证着自己是何等的勇不可当,就当檀魁踌躇满志地认为自己的威名足以挑战日渐老迈的拓跋晃时,羯族贱奴石仂送来了结盟攻打晋国的请求,望眼欲穿的檀魁终于等到了一个契机,一个染指鲜卑王座的契机。 羯族曾经作为鲜卑族的附属小部落被残酷血腥地奴隶了几十年之久,直至名唤石仂的年轻人历经重重坎坷坐上羯族酋长之位,羯族被奴役的悲苦命运才得以改变。 上位伊始,石仂频施手段,软硬兼施,果断迅速地平息了羯族内部争端,将原本一盘散沙的族人牢牢地凝聚在其领导之下,然后,暗中积攒军事力量,秘密联合与鲜卑敌对的几个北方流浪部落,同时重金贿赂收买鲜卑贵族,使其统治阶级麻痹大意,放松对羯族日常的监视和警惕。 暗地图谋多年的石仂终于觅得良机,在白狼山附近成功偷袭当时率领二十万大军远征的鲜卑王拓跋雄,一役斩杀十余万名鲜卑将士,使鲜卑实力大损,羯族从而摆脱了奴隶身份,成为一个与鲜卑分庭抗争的强大草原部落。 羯族的强大崛起已是无法避免,鲜卑族在损失十余万的骁勇战士后更是无力再战,昔日的奴隶翻身成为了自由人,惊魂未定的鲜卑王和各部落酋长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仂霸占最肥沃辽阔的一方草原,率领羯族独立生活。 私底下,鲜卑人嘴上虽然依旧称呼羯人为贱奴,但两族上层的正式往来在礼节方面尽显身份平等,地位相同。即便是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拓跋晃也无力遏制人口暴增,日益强大的羯人,拓跋晃曾经悲观地预测过,如果再让羯人如此壮大下去,兴许几十年后,鲜卑一族将永远成为草原历史沧海桑田中的曾经过往。 檀魁正是揣测到拓跋晃在羯族问题上举棋不定的矛盾心理,才大胆借助石仂提议两族联合攻晋之际,试探拓跋晃维护王者权威的底线,没成想一脚直接踩在了底线上,惹怒了许久不发威的拓跋晃不说,还让他清醒地意识到某些部落酋长的不良居心,弱rou强食的塞北草原从不怜悯弱者和麻痹大意者,自恃强者的檀魁不会允许第二次失败。 “走,回家!”一脸不爽的檀魁一刻都不想在此地多留,接过等候在鲜卑王账外的本族护卫递过来的坐骑缰绳,闷喝一声,翻身上马,率先向着城门方向驰骋而去。 “哼,区区莽夫还敢窥探王座?”一名精神矍铄的黑衣老者站在鲜卑王帐外,目送着受挫消沉的檀魁绝尘而去,极度不屑地对着身旁刚刚迈出帐门的一名身穿齐膝皮衣,长裤皮靴,全身挂满华美黄金饰物的年轻部族酋长小声说道。 那名年轻酋长闻声看向远去的檀魁,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随后将左手食指上一枚硕大的绿宝石金戒指摘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又在皮衣上蹭了蹭,漫不经心道:“管他干啥,仗着自己打了几场胜仗就不把别的部族放在眼里,刚才居然还跟拓跋晃叫板,往后够他柔然喝一壶的了!” “小海啊,你还别说,王上看着虽然老了,但身上那股肃杀气势可一点不输当年啊!”黑衣老者捋着黑白相间的山羊胡,眯缝着双眼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慕容海看到黑衣老者说话间已走出一段距离,赶紧将把玩的金戒指带回左手上,快步跟上老者的步伐,鬼头鬼脑地四下打量了一番,看到除了两人几名亲随护卫,并没有其他人跟上,疑惑地小声问道:“我说宇文杰老爹,刚才你可不地道啊,为啥捅咕我,让我跟你唱反调啊,我看拓跋晃这老狐狸根本就不想去招惹晋人!什么嫩草战马的,统统都是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