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里葬着黑色的沉眠
苏望月是不信有这么个人的,所以,他来到了金陵华侨墓园。 零四年十月七日,晴空万里,风轻云淡。 湛蓝的天空一洗前日的阴霾,带着花草味的风从林中穿来,带着清新的味道。 他无奈地看着身边几个黑塔般的壮汉,像一堵墙围在他四周,个个穿着西装,带着黑墨镜,惹得下山的人频频回顾。 尽管他和苏洛都知道危机已解除,但有些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给外人看—所以,加强警戒就变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他还是很反感这样,显得有些招摇过市的感觉,像一只被人观看的猴子。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洛带着霜儿去医院看李兰兰,给这些大汉们下的命令,就是保护自己。 这群人只听苏洛的命令,并且会坚定地执行,哪怕自己是他的儿子,也无法发号施令。 索性今天来上墓的人并不多,因为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哪怕今天天气很好,但跟前几天比还是大大减少。 这也使得,当他越往墓地深处走时,看见的人就越少。 阳光有些毒辣地灼烫着树叶,秋风并不凄凉。 这里倒不像是墓地,而更像是一个公园。 如果不见那一座座白色的石碑的话。 ...... 几乎横穿了大半个墓园后,他终于到了自己想去的位置。 虽然四周墓碑很多,但他再不必费力去寻找了。 因为他看见一人,站在他离地两三米高的位置。 一身黑衣,若有所思地站在一座碑前,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苏望月摇了摇头,踏上台阶,走到了那人身旁。 警卫们显然受了吩咐,四散开来,给碑前的两人留出单独的空间。 阳光从叶片缝隙间洒落,那人抬起了右腕,光亮的表盘顿时有些折光,中间的PIAGET熠熠生辉。 苏望月眉毛一挑,看着熟悉的银色表链,似有意动,就听那人道: “你似乎,迟到了?” 苏望月露出一抹温和的笑,用右手指了指左臂打着的石膏,说道: “半夜胳膊太疼了,所以今早...睡过头了。” 无论语气还是样子,都很有大家风范,只是说出的话有些无耻。 那人闻言,猛地转过头,盯着他,想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苏望月。 看着对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苏望月又道: “陈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我之间不必遮遮掩掩的。” 听闻这句话,站在他旁边的陈夕,眼皮狠狠地抽搐了下。 这货是苏望月? 这是那个装逼装出一个高度的苏望月? 还有,谁跟你不必遮遮掩掩了?我跟你很熟吗?你这仿佛在逗爹。 被噎住了许久,陈夕终于恢复了正常,却再也发不出那样冰冷的口气。 “你昨天,经历什么?” 听着对方谨慎的问话,苏望月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没什么,只不过我突然想通一个问题。对不同的人,自然要用不同的态度...我不是佛,既然无法让你皈依,那就得找些可以和平共处的态度。” “包括无耻?” 陈夕的问话略带颤音,使苏望月笑意更甚。 “当然,如果能达到效果的话。” 直到这时候,陈夕才发现苏望月的难缠。 按照他心里所想,两人应是相看两厌的。 既然两厌,不如不见。 除了不可避免的交流,实在不应有什么打交道的地方。 可苏望月现在这态度,既不是回避,也不是交好,而是一种难以揣测的相处模式。 不出于自身的喜恶,只是像例行公事一般,像一颗刺猬裹进了棉花糖中。 看似圆润,实则锋芒暗藏。 但不得不说,他的方法又达到了效果。 尽管陈夕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但至少不会像前天晚上,自己扬长而去。 两人可以正常的交流了。 看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为什么两个健康的高中生没法正常交流? 正如苏洛所言,他们两人是两个极端。 世间无论任何两个极端,想要和谐相处都是极其困难的。 就像两人面前沉眠的那人一样。 既然能正常交流,那就不得不回到正题上。 两人皆是无言地看着眼前的墓碑,黑底之上的烫金字显得有些刺眼— “故兄连天之墓,妹连寒立” 偌大的墓碑上,只有这几个字。 这显然是不符合传统的。 其他的碑文都是什么显考,什么故考开头,而这碑文在其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显得没有规矩。 陈夕一下子想到昨天陈平说的话: “他一直就是个没规矩的人。” 这人,显然就是指墓里的这位了。 而从连寒这个名字来看,这个名叫连天的人,跟陈夕有着亲密的关系。 他就是陈夕的亲舅舅! 陈夕一下子理解了薛明的遗言,原来有他身上的血脉,是这个意思。 ...... 苏望月在沉思。 正如陈夕与陈平一样,他昨天也与苏洛进行了一场父与子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