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春无悔(上)
世界上的爱情并不都是浪漫的,并不都是趣味无穷的,也并不都是肮脏的,更多的爱情都是平凡的,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自己来说却是记忆深处的宝藏,却是青春岁月中那如皇冠上的宝石一样的珍贵! 如果以相处的时间来衡量,他们的初恋好像够不着“恋”的级别;如果以金钱利益为标准,华春晓和郑绿云根本算不上恋爱过,也算不得各自的初恋;如果以亲热为标准,他们的那种关系最多也只算得上知己或者比普通朋友更进一步的朋友关系。可是,对于两个出生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内陆小城的中国人来说,虽然已经开始了以时间为长度以金钱利益为宽度和以上床为高度的恋爱游戏规则,但至少还算不上主流。 华春晓本来以为那次同学会之后,两人的交集应该就消失了,他和郑绿云还会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之中,从此只能存在于彼此的回忆之中,可是世上的事情却总不见得都天随人愿或者心想事成。往往你越想忘记,就越忘记不了,你越想记住却总也记不住。往往你认为事情结束了,结果却还有续集,而当你认为事情应该还有发展,结果却真的结束了。 2012年10月,就在华春晓和郑绿云16年之后再次见面两个月之后,华春晓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他当时正在云贵高原上追逐太阳和云彩。 华春晓总想拍出一组最能代表中国的历史和自然景色的照片,于是他在工作之余总是东奔西跑,希望能抓住那种一闪而过的机会,拍下一些永恒的或者瞬间的风景或事件。那次在云贵高原上,他总想拍出云贵高原上那种十里不同天的感觉。要在一张照片中拍出十里不同天的感觉,难度确实不小。如果是拍一组照片那还没什么,关键是要在一张照片中体现这样一个宏大的主题,难度可想而知,所以他绞尽脑汁的思考,寻找灵感。 就在他乘坐旅游大巴从昆明再次向着大理方向移动的时候,他在一个停车休息区吸烟的时候接到了郑绿云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你——”华春晓虽然会英语、法语、德语、日语等八国外语的简单对话,可是不论对方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中国的外国的,只要是对方来的电话他的第一句话绝对都是“喂,你好!” “春晓吗?”话筒里传来的是一名女子低沉而略带紧张的声音。 “你——小云?!”华春晓的惊讶使旁边正在吸烟的几个男士都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 “是我。我——”对面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郑绿云的声音,所以华春晓那装满各种景色组合各种创意的脑子一时还真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这个声音中的那种丰富情感情绪信息和出人意料更是让华春晓是发自肺腑的惊讶。 本来两人8月份参加同学会的时候,特别开了一个玩笑。 郑绿云说:“我们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无休无止的乱七八糟,既然已经错身而过,那就都留在彼此的记忆之中最美好。” 华春晓善解人意的接着:“就是说,我们不需要留电话,不需要留微信,也不需要留QQ,以后能否重逢,全靠老天爷的意思了,对吗?” “是啊,你有你的生活方式,你总是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世界那么大,谁知道你下一刻又在什么地方。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的女儿就是老天给我最珍贵的礼物,也是我最大的存在价值。” “嗯,我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下一刻我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我很享受那种第二天早晨起来还要想一想我现在在哪个地方在哪个城市的新鲜感觉。你的女儿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小公主,她值得你为了她付出一切,承受一切。女儿还是儿子都是一个人最重大的责任,做人父母最重要的不是把他们养大,而是让他们做好准备去导演自己的人生。所以呀,我这个浪子,没有孩子,我没有那种责任感嘛。”在跳完一曲之后,华春晓曾经在郑绿云的手机中看到了郑绿云的6岁女儿的照片。 “是不是正经的女人到了30岁以后都应该做个贤妻良母,做个孩子的好mama呢?” “不知道,社会在变化,中国人在学西方,学西方的市场经济,学西方的思维,学西方的管理,学西方的制度,但中国毕竟是中国,西方的外国的都不可能完全改变我们,我们还是会将中国的优良传统和西方发达先进的东西结合起来,形成中国式的全新模式,也就是中国特色。传统美德要求中国女性的东西正在衰亡,西方女性的自由自主自我的东西在影响我们,但中国女性绝对不可能完全接受西方的那些东西那些思想。” “是不是有了小孩以后就不需要爱情了呢?” “这个,嘿,我可不知道,我还没有孩子呢,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吧。” 华春晓两个月前的同学会就发现郑绿云眉宇间的一种愁情,这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一种忧伤。表面看来,郑绿云可以称为人生赢家。她自己拥有一家化妆品连锁公司,规模和影响力都很不错;她的老公不但英俊帅气,还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三十多岁已经当上计划单列市的副局级领导;女儿不但拥有不错的长相,且兴趣广泛,能歌善舞,能言善辩。这些不正是每个人的人生追求,不正是所有人渴望的幸福吗?那郑绿云的忧伤不是来自事业、家庭、朋友圈,能来自哪里?难道说是郑绿云和他一起借助红酒和同学会做媒介催化了对逝去青春的追思,还催化了隐藏得很深的另外一种忧伤? 在电话中的郑绿云的声音,之所以不太像郑绿云的声音,还因为音质非常涩,鼻音较重。 “我们不是——”华春晓本来准备开开玩笑,说我们不是约好不再联系吗?局长夫人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在我好容易平静的心湖中投入石子。可潜意识感觉这样开玩笑一定不合适,没有好结果。 “是武哥给我你的电话。”那边郑绿云似乎情绪稳定了一些,声音更大一些,而且语气语速也更正常了一些。 “俊武,你和他一直有联系吗?”华春晓本能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才没有你那么不负责任呢,他这个哥哥是准备当一辈子的呢。我和他一直都有联系呀,只不过我们约定了都不要在你面前提起对方。” “这个武哥,确实,他一定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有担当有毅力的男人。” “我曾经也像他打听过你的事情,不过,他觉得我们都那样子了,还是不要再知道对方的事情更合适。你呢?” “什么?”华春晓不是一个完全不明白事情的人,他听到郑绿云和文俊武一直在联系,就已经想到了郑绿云可能会像文俊武打听自己这些年的事情,可是自己好像真的从来没在文俊武面前提起过郑绿云,好像自己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一个重要的人,自己真是没肝没肺的人吗? “你有——算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何必自寻烦恼呢。”郑绿云的红唇通过电话波向华春晓的耳朵吹过来一丝丝埋怨。 华春晓知道自己是那种绝对没有藕断丝连的情绪的男人,是那种分手以后绝对不会再称为朋友的人。他虽然时刻怀念过去,但过去就是过去,他绝对不会哪怕用一点点心思去思考如果回到过去或者试图如何找回过去。 “我,嘿,我这个人比较忙,忙着思考忙着筹划忙着追梦,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华春晓不知道自己的解释是不是能够让郑绿云明白自己到底在表达什么。 “知道以前我向武哥要你的电话,他从来都不说,而这次他为什么要给我你的电话吗?” “一个总爱沉默的人到底心里有什么东西,远比一个张扬的人心里有什么东西让人难以捉摸。”总之,华春晓不论去了何方,文俊武和贾世宾都会有他的联系方式,这是父母等其他人都不具备的特权,这是一辈子做兄弟的特权。文俊武很多时候很沉默,但一旦他不沉默了,无论是智力、才情、表达能力,华春晓都不能不佩服。就像贾世宾,华春晓就感觉自己能够看通看透,而对着文俊武,他就没有把握能完全明白了。 “你到现在也难得为我动动脑筋吗?” “不是,可我现在,好吧。”这时候身边陆陆续续的来了又离开了许多停车休息来吸烟的男人们。 “你现在怎样?” “不,没怎样。我想,武哥有他自己的一套做人的原则和处事的做法。确实,要想知道武哥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可比宾哥要更难得多。” “宾哥,贾世宾?” “是啊。” “他是个有趣的人,一个脸皮厚胆子小的人。嘻嘻”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电话那边的郑绿云破天荒的传过来一丝丝笑容,这冲抵了一部分华春晓的内疚感。 “宾哥胆子不小,不过,也是,有时候他是比我和俊武胆子更小。哦,那个,武哥一定不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是因为他觉得不合适,现在他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一定是他觉得时机成熟了。” “滑头!这也算回答吗?华春晓,你不但是个胆小鬼还是个无赖!”笑容过后,是调皮和娇俏,正如雷雨过后的彩虹。 “我的回答绝对正确啊,那是以我对武哥的了解做出的标准答案!”华春晓也轻松起来。 “算是吧。其实我也不完全明白文俊武这个人,可我觉得他是那种真正值得信任的人。不像你和贾世宾。你们到了篮球场上一个是破坏之王,一个是说球之王。想想都觉得可笑。”郑绿云那边的笑意更浓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