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鬼影初现（下）
曲龙阅回国之后父亲曲方堂也从美国回到中国。儿子练球，父亲寻找将手中专利技术转化为生产力和经济价值的渠道。 曲龙阅的中文水平很差，听都未必听懂，何况要他说，说都实在太难，更不可能书写。 其实，不是曲父曲母不在家培养孩子说中文，而是曲龙阅自己很有主见，他曾经对父母要求他学习中文发表了这样的见解：“如果在美国还要说中文，那你们从中国移民到美国来干嘛？留在中国多好，那里所有人都说中文。” 这样的观点让父母哑口无言，再也很难去逼迫他学习中文。 母亲告诉12岁的曲龙阅说：“我们来美国那个时代和现在不一样了，那个时代美国家长教育小孩子都说如果你不努力以后就只有去中国。现在呢，美国的很多家长都改变了说法，他们对孩子说如果你不努力以后就去不了中国。” “我又没打算回中国去，你们也没打算回中国去，那何必管别人的家长怎么说。你当初也没有说，现在还是没有说。你说美国家长怎么说那我去学校问问就知道了。” “你看，现在美国有多少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好像上次看报道说是第81所孔子学院。说明美国现在也很重视中国文化，美国的文化当中也应该包容中国文化在里面。也说明现在美国有很多孩子都需要了解中国、了解中国文化，如果要了解中国，那不学习中文又怎么去了解中国呢？”曲母仍然劝导着这个个性化十足的儿子。 “我听说中文是世界上最难的语言，拉丁语系里的谚语说这个语法难的像希腊语，希腊语里也有谚语说这个语法难的像中文，那说明中文比公认最难的希腊语还难。中文那么难，又没有使用的必要，那我还何必去学呢？” “中文比较难，可是我们是中国人啊，你是二代移民，不学好中文也对不起祖宗啊。而且以后说不定我们也要回中国去，最起码要回国去拜祭祖先吧，那你不会中文不是很丢人的事情吗？” “我也听老师说现在全世界都在学英语，中国也是一样的，到时候遇到的中国人大多都会说英语，我又何必非要学习中文呢？如果我们回国去拜祭祖先，那你们会中文不就等于我也会了吗。”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有自己的一套说法。” “我听人说中国的家长都不尊重孩子，孩子永远要孝顺父母长辈，听大人的话，那简直就是对民主精神的亵渎。” “龙阅！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中国的文化和美国的不一样，我们起码应该尊重。” “好了好了，我尊重就是了，反正有很多东西我都想不通。所以我对中文没有兴趣。”曲龙阅其实自己就没有发觉，在身旁的同学朋友圈子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跟其他多数孩子一样的孩子，他善于思考，乐于辩论，从来就不愿意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什么想不通？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能做了吗？想不通就可以不接受吗？” “mama，难道你真是中国mama？总是强迫自己的孩子必须听话，总是拿着母爱来换取服从？”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好吗？” “其实不是一定要谁去听谁的，应该是这个事情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不是吗？难道我明明看到太阳是圆的，mama你告诉我太阳是方的，我也必须听从你的说法，从此认为太阳是方的吗？” “你这孩子——” “mama，我听朋友说中国现在仍然非常落后，到处都是蚊虫，到处都是乞丐，大家最大的梦想就是移民欧洲或者美国，还有很多女孩子都梦想着嫁到韩国日本去。” “你这些是听谁说的？我们隔壁的刘叔叔啊，他也是中国人，他比你们还晚来美国，应该比你们更了解中国的情况吧。” “他是台湾人。” “不管是台湾人还是中国大陆的人，都是中国人，他说中国仍然非常落后而且社会很不公平总不会是骗人吧。” “谁知道呢？反正新闻里有关中国的内容都不是什么积极的。不是贪污腐败就是地震灾害，不是飞机坠落就是轮船海难，不是中国游客污染环境就是中国国家污染大气。就连北京都是雾霾满天、沙尘暴肆虐。”曲龙阅的母亲来自中国的一个西部农村，她之所以选择留在美国，其实也是因为在中国听说美国怎么怎么好，中国怎么怎么不好。来了美国以后，看到的美国新闻基本上中国不但没有更好，好像比自己离开中国的时候还更差。 “不过我觉得，这些新闻也不完全准确，中国游客越来越多，中国留学生越来越多，中国游客买东西越来越大方，这些游客肯定不全是贪官和jian商吧。那么中国的经济应该是发展了很多，中国人也越来越有钱了吧。” “也有点道理。” “中国的人口那么多，土地那么少，所以肯定会饿死一些人，要不就是为了产量而不会在意食品安全，所以才会有三鹿事件。” “应该也不会吧，我和你爸离开中国的时候，都是说我们用7%的耕地养活了22%的人口，应该不会像60年代那样饿死人了吧。不过到是听说食品和药品管理很不好，经常出事。” “我同学说，波士顿有一所学校所有学生吃饭的时候都食品中毒了，只有三个中国留学生没事儿，后来FBI找到三个学生，以为是他们投毒，结果查下去不是投毒，而是食品中毒。大家就纳闷儿啦，为什么十多个国家的留学生都中毒了，美国的学生也中毒了，唯独只有中国留学生没有任何问题，于是继续调查三个留学生。最后说是中国学生在国内都长期在有毒的环境中生活吃着有毒的食物，所以身体都产生了抗体，一般的毒素都难不倒中国人。” “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不知道，听人说的。” “道听途说，不一定可信。” “我也不完全相信，不过我觉得中国可能还不适合我们，你们千辛万苦才来到美国，我们不要急着回去。等些年，以后中国更好了，我们才回去也行。所以，现在学习中文没有用武之地，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学中文？” “我的道理比你充分，如果你能说出让我学习中文的充分理由，我也可以学学。” “好吧，随你的，不要以后后悔就是了。” “没有争取才会后悔，随意盲从才会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一生中从不后悔的人呢？ 曲方堂因为儿子的原因，并没有一回国就去北京发展，而是陪着儿子在上海呆了一段时间，因为他担心着这个从小在美国长大，受到美国文化熏陶的儿子不能很好的适应中国的生活和中国的各种环境。 有种人比美国人还更难适应中国，那就是已经移民的中国人。他们出自中国，比起美国人更加难以接受中国。 曲龙阅自己并不担心在中国能否适应的问题，多数美国人都有种特别强烈的自豪感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他们总认为美国的一切都是世界最好的，那么美国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棒的，既然美国人是最棒的，那么还有什么是美国人做不来的呢？在美国人的骨子里，他们能够拯救地球。 一些美国青少年也有一种把人类的命运担在肩头上的使命感，不过美国式的使命感不像中国式的使命感。 美国式的使命感是美国人觉得我们是人类的精英，在地球上已经无敌，是时候代表人类挑战太空了，我们美国用消费和高科技给人类多大的帮助，为什么居然还有人要反对美国呢？跟着我们不是可以改变命运吗？所以美国总是强迫别的民族一定要接受美国的意识形态，不接受那就修理你直到你接受为止。 中国式的使命感不同于美国的地方在于我们既是一个骄傲的民族，又是一个谦虚的民族，而且经历过辉煌也经历过最惨痛的卑微的历史的一个民族，我们不可能像美国人一样只有骄傲，因为我们还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思想，所以中国的使命是让整个人类自由选择的道路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