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逆风0068

    文/革前后，鲍家的下一代陆续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

    随着60年代初开展的社教运动的深入，阶级斗争在步步升级。

    成份高，孩子们的婚事自然受到了很大影响。

    “孩子们长得很好，家庭的经济条件也很不错，为了改变眼下的状态，还得让姑娘尽量找个出身好的人家啊！小子们，就得看自己的造化，就别看女方家的条件了，只要女方家里同意就行了！”鲍家的大人们，从上到下达成了这样的共识。

    但，人的本性是趋利而避害。

    为了个人前途，出身好的人家，谁愿意娶成份高的人家的孩子当老婆啊！

    尽管如此，姑娘大了也不能不找婆家啊！

    怎么办？

    俗话不是说鱼找鱼虾找虾吗？

    无奈何，既然成份好的人家不愿娶，那就找与自己一样出身的吧！

    鲍雅兰定婚了。

    男方是离邻县不到20华里的木头村的。出身也是富农，他的父亲还戴了一顶被管制的帽子。

    定婚不久，男方便把结婚的日子定了下来。

    鲍雅兰是清明后结婚的。

    按照当时的树立新风的要求，婚礼喜宴没有、也不敢cao办。

    今天看来，婚礼不cao办就不cao办吧！但怎么也得把女方送到男方家啊！这是极其顺理成章的事了，然而，当年在送鲍雅兰成亲的这件事上，说来，让今天的人们不能相信，更让人不能理解。

    做此事的人真是太绝情了。

    军属又是烈属的李某人，外号人称大眼鸡儿，可是当地的人物啊！仗着军烈属的荣誉，在当年只要是在公社所在的范围内，可谓手眼通天：不管是出身不好的，还是那些出身好的，只要他觉得不顺眼，不对他的意，轻则一顿打骂，重则立马到大队或者公社告上一状。被告者不知要被办多长时间的学习班啊！

    进了学习班的人，可是没有工分，并且学习班结束了，还要从家里把在学习班时的粮食及其它费用给交上。多数时，这学习班，只是名义，实则是变换了一个劳动场所而已。

    李大眼鸡儿，借着大公无私的名义，向政治队长提出了：“为了让这些地主富农们好好改造，生产队的车马，无论有无闲的，这些人家是不可以用的，时不可解，必须用车的话，也要比贫下中农们减半才行，并且要不能白用，队上要扣工分的。”

    这明明是冲着鲍家和王家两家成份高的人家而来的！

    鲍雅兰结婚送亲的车，生产队不能派车了，那就走着走吧！

    送亲，娘家怎么也得有几个人吧？

    当年几乎没谁家有自行车啊！可真把人愁住了！这近20几里的路，走着走倒是可以，可不能一样嫁妆也不带吧！

    一切都从简吧！

    索性就带个洗脸盆子，里面装了一盏娘家陪送的新买的煤油灯，用一个包袱皮儿把盆子包好，挎在胳膊上就完事了。

    结婚本是喜事，但这样的结婚方式，又怎么能高兴起来，鲍家上上下下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严肃，从大人到孩子，一个个强忍住泪水。

    送亲的头一天晚上，生产队里，赶马车的大老板子来到了鲍广信的家。

    “大舅来了。”

    “哦，明天雅兰就结婚了，我这个当干舅舅的怎么也得来看看啊！”来人回答道。

    “他大舅，炕上坐吧！”鲍广信招呼道。

    “jiejie、姐夫，不了，说两句话，我就得走，别让那个大眼鸡儿看着啊！让他看着了，不知又该想什么歪点子了，虽说我家是个中农，但老爷子不是当过胡子，被管制着呢吗？”

    “哦，他大舅，这时候，你还能来看看，我们就挺知足的了。”

    “我是来告诉你们，明天雅兰结婚，路这么远，队里不敢派车去送。这几天，李大眼鸡儿，眼睛瞪得比豆包还圆，就看着生产队派不派车送亲呢。尽管柳队长是你家的实在亲戚，可这李大眼鸡儿看得太严，柳队长不敢也不值得因为送亲派车被李大眼鸡儿奏上一本而犯错误的。但不派车，情理上又说不过去。今天，没人时，柳队长对我说，明天队上开始派车上小庙子拉碱土去，先派我一个车去。明天，像往天一样，下午出工时，你们送亲的先走，大约过了北壕，我的车也就能撵上你们了，只能这样把你们顺路把捎过去了。这样对公对私都有个交待，也免得让婆家的亲戚们见笑，姑娘结婚，生产队连个送亲的车都没派，这人性怎么处的这么差啊！”

    来人的话刚刚说完，满屋子的人，眼泪全都掉了下来。

    来人见此，紧咬着牙，没再做声，默默地起身走了。

    20里左右的路程，实在近得很。但当年处在那样的政治形势下，生产队里又住着这样的一个“极左”不懂人情事理的“搅屎棍”，结果只去了两个送亲的人：一个jiejie，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