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农耕
农耕,是从古至今的第一要律,民以食为天。虽说人无信则不统,纵然足兵足粮,也无法安稳天下。但是如果人们看不到地平线内缓缓运输的粮食,就必然不信任君主,饿着肚子打仗,军队绝对会哗变。 课劝农桑,自古就是一大功绩。 关中粮产自从开发了都江堰便不再缺粮,纵然天干物燥蝗虫漫天,也不曾少了官家供养。有了粮食,就有了人的聚居,有了人的聚居便有了势力存在。 而这些古老的势力,历经三百年沧桑而不倒,天下换了十几茬皇帝,也不能影响他家子孙仕途的一星半点。 自强秦伊始,关中粮产便已经达到每亩地三四百斤的产量,论及杂粮,每亩更有九百斤左右。过了函谷关,天下粮产便渐渐降低。北方严寒,唐以前北平左右温度低达零下四十度,所以纵然有人生存,也不能种田耕地。不能种田,也就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权力无从谈起。 赵跣狗蹲在自家菜地里,给他娘看园子。他家除了他已经没有男丁了,他也有家族和远房,不过除了他出生那天匆匆而来的三叔公,别人一概没见过。 他爹已经去打仗了,西魏大统年间的日子里,还在受着尔朱荣和北魏余年的影响,各地时不时在叛乱,国家中央根本无力管辖京畿以外的地方作为。要么安置世家,令其放纵。要么就是利用豪右,替他们看守国土,任用他们的子孙填补朝堂和武将的空缺。 丞相宇文泰确立了军府制度,但却招不来几个像样的猛士,各地行各地的政,不但各地的税制不同,就连各地的钱都不一样,每个家族奉行着自己的利益,在这种三不管的年代里,肆意妄为。 赵跣狗家一般奉行的是鹅眼钱和铁钱,不过大体还是奉行绢布粮食交易,毕竟离着益州近,所有的规矩都是就近原则,而那张已经换了不知多少年的告示,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世兵制度还在延续,胡人缺少户口,那就用汉人户口充兵丁。这一征,便将赵跣狗家三代八人全部征走了。当然,也是作为汉人豪右的政治资本,送掉了除了赵跣狗他爷爷(南北朝及唐代用爷爷称呼父亲)还送走了他家的八个直系血脉。 狗子的祖辈舅叔,都已经埋在了异国他乡,听前线回来的人说,他们为了防止瘟疫发生,都是敛了尸体以后就地掩埋或者焚烧,根本带不回来半根骨头。 他的祖母听了当时就咽了气,幸好世兵历代军籍,根本不用赋税,否则这个家就彻底垮了,或许赵跣狗的出生会是在流亡的半路上,也有可能因为他是个男童,会被卖个好价钱,亦或是因为一口母乳,活活累死自己的娘。 吃过了苦的人,对于再次吃苦可能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毕竟还是那句老话:又不是没吃过苦。 日头已经西斜了,狗子还躺在自家的菜地上嚼菜叶子,完全忘了娘给的任务。有时候想想,这个年代,只能捡个柳条刷牙。头一次用柳条刷牙,还让他娘狠狠打了一顿。 因为他娘头一回看他儿子撒癔症,还以为他在那吃什么脏东西。 偶尔会得到邻里的接济,毕竟家里只有个老娘,脏活累活都是她一个人扛着。但是每个时代的女人都有一种默默不屈,也从来不抱怨的精神,她们应该被称为英雄,纵然她们的男人离去的路上不曾回头,却也不曾让她们点下眼泪。 作为一个现代的青年人来看,这种精神已经渐渐消失,现代的姑娘已经超过了西方女人的狂野,完全遵从混乱的肾。再加上父母希望她们过上好日子,从而好心变坏事,吃不得一丁点的苦,却妄图过一辈子的天堂生活。 母亲唯一一次跌倒,就是临盆那天。这让狗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一晃七八年了,他们二老过的还好吗。有时候想起自己小时候做梦,梦到恐怖的事,早上起来满脸的泪水,母亲抱着自己的小脑袋,不断安慰着那个贫穷年代里幼小的心。 现在的日子,虽然不如从前生活那般精彩,却看得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母亲,咬着牙做着常人都坚持不住的事情。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家默默付出,这已经不是爱情了,至少他们从来说不上爱情。 爱情从来都是上层人的享受,农耕之人根本就没有权利谈情说爱。当然也有混乱的类似于爱情的事,比如赵跣狗他家不远的邻居俏寡妇,就是因为这个年代的兵荒马乱,没了丈夫。每天夜里狗子都能听到男女的嘶吼声,有些恐怖,但是作为成年人,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这不是所谓的爱情,纯纯的天性使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