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末路之难
“诗云:‘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此言末路之难也。” 自蓟王领兵扣关,宋建便如坐针毡,一夜数惊。恰逢羌渠皆走,守备空虚。本该加倍警惕才是。然而,听闻雕零浑领兵驰援,心头忽又骤松。心想,自当设宴款待。于是乎,心境便在这忽紧忽松之间,悄然崩裂。 三杯酒下肚,饱受重压,早已濒临极限的心境,随之彻底溃散。草莽痞气上头,意气用事,罔顾大局。恋酒贪杯,乃至酩酊大醉。 所谓重压之下,如履薄冰。忽然放松,便废弛于无形。 一觉醒来,已为阶下囚。 雄关变换王旗,尽入蓟王彀中。 汧县麦收先已完结。颗粒归仓,民众当衣食无忧。与留守官吏办完交接。刘备这便领兵出发,西行六十余里入陇坂东口,穿行山谷六十余里,入驻大震关。 凉州刺史宋枭亦随行。 陇山,后世有南北之分。北陇山即六盘山,南陇山即关山。 大震关,西坡陡峭,四周山峦屏蔽,唯群峰间一条峡谷可达关隘。其地貌呈“凹”字形,利于屯兵。东西关道,均宽丈余,通铺卵石路面,通行便利。 贼人发十万民夫,重筑雄关。关内建有营堡,障城,兵营,设施完毕。又沿山排建烽燧,堠堡,辟有盘山石径及架空覆道相连。远远望去,楼堡林立,错落有致,守备森严。宛如一条盘龙,盘踞在陇山之巅。 可谓不惜工本。 关墙上,礌石、滚木、火油、金汁,囤积足备。箭楼耸峙,床弩远射千步。如此一座雄关,若是强攻,必然损兵折将。再说,麾下五营,多是骑兵。用骑兵攻城,智者不为。 从一开始,刘备便没打算强攻。 “凹”型关城内,囤有足量粮秣。散落在附近各处的营堡,亦不愁吃喝。贼人固守雄关之心,昭然若揭。 坂上筑楼,也是羌人擅长。斜坡先立桩柱,再建重楼,亦属干栏式建筑。 “陇坂九曲,不知高几里。”“其道盘桓旋曲而上。”说的便是陇山。 刘备四处看过,欣然点头。雄关当用大用。 关城大堂。 刘备高居主位,文武列坐二旁。 大震关守将宋建,五花大绑,面如死灰,被绣衣吏押解入内。 “俘虏抬起头来。”刘备轻声开口。 与刘备目光一碰,宋建便又垂下头去。 “你可知孤是何人?”刘备再问。 “南面称孤,自是蓟王。”宋建瓮声答道。 “如今家小皆成阶下之囚,你如何打算?”刘备三问。 “蓟王大名,如雷贯耳。”宋建惨笑:“谋反当夷三族,家小岂能幸免。” 刘备又言道:“陇坂之上,尚有许多沿山烽燧。堠堡内贼人,不愿投降。你可愿戴罪立功?” “若说降众人,王上可否赦我家小?”宋建问道。 “未尝不可。”刘备答道。 “如此,在下愿前往一试。” “好。”刘备这便挥手,命绣衣吏将其押下。 出堂时,正与风尘仆仆的军师阎忠,擦肩而过。 宋建先是一惊,跟着便凄惨一笑。显然是窥破了端倪。 “阎忠拜见王上。”西凉名士趋步近前,跪拜行礼。 “阎公请起。”刘备伸手虚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