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追杀
熊荆说话时目光看向北方,秦军大营已被楚军占领,更有无数楚卒在大营前跳跃欢呼。胜利,甘霖般让人止渴。但在诸人看不到的大营之后,只有少数楚军追击急急撤退的秦军。与其说楚军胜利了,不如说秦军撤退了。 喊完‘楚人,前进’的熊荆就落了下去,并未看到后来两军态势的演变,若是知道左右两军、中军右翼没有乘机迂李信部后方,估计他鲜血要吐几升。冒了如此大的危险、牺牲了无数将卒,却没有歼灭秦军一军半部,实在是冤枉之极。 熊荆正北望间,不想东面数里外一支骑军速速北去,看其队列密密麻麻,恐不在一万人之下。骑军,秦军的骑马步兵,这些人肯定是收到了秦军战败的消息,这才放弃江邑径直北上的。 马没了!熊荆第一反应便是这个,而后又心中又生出一种愤恨:如果楚军也有一支骑兵,哪怕只有万人,此战的结果也会大大不同,可惜自己那可怜的两千骑兵已在交锋中拼光了。 “速速鸣金,快!”熊荆反应如此,项燕身为主将看到秦骑军便下意识的鸣金收兵。他怕各师追至太过,被秦军反扑。当下局面,整顿行伍、收集粮秣、买锅早饭才是正经。 “末将敬受命。”项燕下达完鸣金命令,这才对熊荆一揖,“我军饭后自然拔营,明日晨明之前于沂邑之南列阵。秦人胆寒,我军当一鼓作气驱其出楚境。” “项超何在?”熊荆骑着小马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项超,另外还有一个妫姓公族子弟也不在。 “末将”项燕也没有看见儿子,“末将也未见犬子,恐其追击秦军去了。” 两军大营相隔六七百步,一个烈火熊熊,一个欢呼不断。大营之间只有徒卒和戎车,未见半个骑兵。儿子战死项燕是不信的,县巫说他非短命之人,既如此,那就只能追击秦军去了。 秦军大营以北十多里,项超妫景确实在追击秦军,但是,他们并不追击秦军步军,而是追击秦骑兵,始作俑者就是妫景。与秦军武骑士厮杀一场,千余骑手仅剩一半不到,可身着犀甲、手持骑兵刀的勋贵子弟战死者并不多,即便身死,也是中秦人弩箭之故。马上格斗、下马拼杀,手持五尺宝刀的他们根本就是所向披靡,四尺秦剑一斩皆断,皮甲更劣,一刀斩下去连甲带骨,简直就是血rou横飞。 “子景兄,你所追之人为谁,怎会在秦军之中?”勒马停于小丘之上,人马身上皆是大汗,北风吹来,腾腾白汽当即冒起。鏖战厮杀近一个时辰,马累了,人也累了,身后更是无数秦军匆匆而来,己方百余名骑手,稍有不慎就会秦军徒卒围上。 “子超记得夜袭我左军大营的那名楚军斥候吗?”妫景问道。他见项超点头,又道:“我本以为他和老斥候一样,都战死了,但适才在秦军骑阵中,我看到了他,他穿的是秦人衣甲!” 妫景话越说越愤恨。叛徒最可恨,他当然记得那名叫奋的圉童,因为老斥候和他的掩护,自己才逃过一劫,万万没想到那名叫奋的圉童没死,反而降了秦军做了叛徒。 “子景兄可有看错?”项超自然知道斥候当中的那名叛徒,“十几万秦军,如何才能寻见此人?以弟之愚见,我等马力已不济,还是营复命的好。” “此乃我与彼之恩怨,你等可先行营。”力战后追了这么远,人马都已疲惫,妫景当然知道项超所言绝非推托之辞,可他一心想杀了那名圉童,不想打马营。 “你等皆听好了,子景兄不欲营,欲杀那叛楚降秦之圉童,你等且营吧,我与子景兄必要斩其首级。”项超马转了过去,又转了来。他其实是不想营的,当然,他也非只是为了追杀那名圉童。此战楚胜秦败,看到这漫山遍野的秦军溃军他就高兴,若是策马冲上去砍杀几人,骇的秦人大呼而奔,那就更加惬意了。 “子景、子超兄不营,我等亦不营。”靠得近的都是贵人子弟,离得远一些的才是圉童骑手。年轻人的想法总是类似,没几个人想营复命。此前,楚骑不如秦骑,可现在诸人有大王亲赐的钜铁宝刀,一旦挡住那支弩箭,武骑士便不敢近身。左手盾、右手刀,刚才就杀的武骑士败退不已,当下更是不惧。 “我闻之,宝剑需饮人血方可解渴,宝刀亦是如此。秦人溃逃,我等何不再行斩杀一番,以解宝刀之渴。”项超近侧,满是骄横气的公子说道,话语间,他还把骑兵刀挥了几挥。 “若要斩杀秦卒,请自便。”妫景有些不悦。留下的骑手,他希望能帮自己找那名圉童,而非对溃逃的秦军斩杀一通。秦人确实是该死,但自己若以这种人为目标,却是胜之不武,当为勋贵之士所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