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祭祀
马拉坎达琐罗亚斯德教神殿内,阿胡拉马兹达正注视这一切。祭祀的高台上,数丈直径的铜圆盘中,三匹半人高的铜马均匀的对着三个方向,只有前半身的它们协力驮着一个银制的火坛,圣火在银坛中熊熊燃烧,给原本昏暗的神殿带来光明。 数不清的人整齐地列于祭台之下,他们手里拿着‘巴尔萨姆枝条’,跟着祭台上的主祭者虔诚地唱诵。那是圣女阿娜希塔,她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袍,乌黑的发披在腰际。面容绝美而庄重,玲珑修长的身躯没有让人产生丝毫邪念,反而觉得无比圣洁。 阿娜希塔同样手持着翠绿色的‘巴尔萨姆枝条’,四角形金耳环掉在耳边,银项圈套在秀美的脖颈上,她以般的声音高唱: “穆贝德呵,请动手点燃圣火, 让黑暗的帷幕在火焰中焚灼; 古老的教义至今生机勃勃, 对光明之神不可冷淡亵渎。” 阿娜希塔的声音刚刚停下,神殿里的众人就齐声唱道:“阿谢姆沃胡”,仅仅唱完这一句,他们又同声诵道:“亚塔阿胡。亚塔阿胡。”诵完又唱道:“阿谢姆沃胡。” 众人的诵唱很短暂,只有短短的四句,但众人的雄浑和阿娜希塔的清冷形成鲜明的对照,他们歌颂着圣火,歌颂着光明之神。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光明之神阿胡拉马兹达的注视下,面对着圣洁的、洁净一切的圣火,世俗的烦恼才会短暂的忘去。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是人类永恒的主旨,而非贸易和利润。 可当祭祀结束,饮完豪麻汁的人们退出主殿,他们立即做了市侩的、狡诈的商人。马拉坎达是索格底亚那的中心,索格底亚那是所有人粟特商人的故乡。因为那一匹印度运来的白绫,四面八方的粟特人都来了,因为有人正破坏原属于他们的贸易。 “不是秦尼国的丝绸。”阿弗里蒂已经无数遍重复了这句话。秦国吞并巴蜀之前,巴蜀的丝绸常常会沿着滇缅的小道运到印度,在秦国吞并巴蜀以后,这条道路基本绝迹,秦国人将所有的贸易都控制起来。“这是东方齐尼的丝绸!” “伟大的马兹达神,”从塞琉古来的加萨高呼一句神邸以唤起诸人的注意,等所有人都看过来时,他身侧的仆人快步上前,奉上数匹颜色不同的丝绸。“这是从波斯买来的丝绸,卖出它的人告诉我,一艘巨大的船把他们从东方带来。” “噢、噢!”侧殿里的人目瞪口呆,他们此前知道只是印度,从来没有想到波斯。 “是楚尼人、一定是楚尼人!”一片惊呼声中,鸩拔迦好像被闪电击中,整个人颤抖起来。 “鸩拔迦,为什么你会说是楚尼人?”作为马拉坎达城最尊贵的人,康莫天问道。 “因为”鸩拔迦说是楚尼人只是条件式的反射,话出之后他才竭力的思考,好在他终于想到了自己这么说的理由:“我的仆人胡耽娑支第一次觐见楚尼国王就在一艘巨大的船上。楚尼人为了造船甚至拆毁了自己的王宫。” “也许是波斯的商船抵达了东方。”鸩拔迦的描述并不能让人折服,同样有商队在东方的阿尔德反对道。“即使楚尼国有巨大的船,他们也不能抵达印度。按照光明之神的启示:世界仿佛是一支飞行中的大鸟,头在最东方的齐尼,曷萨是鸟的左翅膀,印度是鸟的右翅膀,波斯是鸟的肚子,埃及是鸟的尾巴。鸟头永远只能对准东方,它不能在飞行顾自己的翅膀,转向自己的肚子。” 以教典来解释现实是一种惯例,阿尔德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接着有人站起道,“一定是塞琉古的商船到了齐尼国,买下了一整船的丝绸。在这一整船丝绸卖光以前,我们只能停止贩运丝绸。” 陆上的贸易利润必须维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不如此支撑不住商队的消耗。偶尔串货的情况以前也曾发生,正确的做法是停止销售丝绸,以防价格下跌。 “不!”从波斯来的加萨完全反对这种做法。“卖出丝绸的人说过,那艘船以后每年都会来,他们还忠告那里的商人,在明年他们到来之前,那些丝绸应该全部卖出,不能囤积。” “噢!”声浪再一次荡在侧殿,加萨继续道:“这就是这些丝绸只卖一千德拉克马的原因。我的提议是,尽快卖出所有丝绸,明年之后它的价格可能就只有五百德拉克马,再过一年可能就只值两百德拉克马” 侧殿这时候已经鸦雀无声,加萨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以后任何商团最好不要再做丝绸生意,因为波斯人的商船会夺走所有的丝绸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