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失事

    ‘轰、轰，咔嚓’闷雷突然间炸响，爆裂的闪电瞬间将天地照得通亮。电闪雷鸣未止，大雨便倾盆而下。从早上起就淤积的沉闷和燥热在此时一扫而光，它们都随着雨水溅落到了地上，消失在郢都城下彼此连通的沟渠里。

    天下原本是一副六博棋，作为执棋者之一的熊荆每走一步都应该考虑其余各方的反应。现在整个世界也要变成一副六博棋，熊荆对此更需要小心。可惜的是他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棋手，从即位开始他就格外鲁莽，致使秦国一伐再伐楚国。他心中只有自己的目标，只一心想完成这个目标。如果完不成，那他就会陷入深深的懊恼中。

    这一个月来他都极为懊恼，倒不是国内的事情，而是国外。蓝洋舰队去年五月出发，以行程当年十一月左右舰队即可抵达美洲大陆，而按照之前的约定，舰队抵达美洲大陆后，要尽可能的寻找红薯，然在次年的二月返航。

    当然，不是说一定要卡在二月这个时间点，也可以在三月、可以在四月、可以在五月，实际上全年任何一个月份都可以从北美出发，乘着信风返到亚洲。这是信风带，信风带的意思就是一年四风都存在，只是在九月份之前信风靠近赤道，九月份之后信风将北移大约十个纬度，然后又在次年三月份到赤道附近。

    虽然信风整年都可以航行，但在六、七、八这三个月横渡南太平洋非常危险，并且西班牙人为了在一年之内完成往返美洲和亚洲最重要的是帆船必须乘着西南季风北上，然后在六、七、八、九、十这几个最炎热的月份横渡北太平洋，北太平洋的危险时期恰好是南太平洋的安全时期，这才选择三月从阿卡普尔科出发，五月末、六月初抵达马尼拉，之后迅速启航，力求于夏秋两季横渡北太平洋。

    从今年五月份开始，沿海各港、各灯塔就开始注意从北美返航的蓝洋舰队船只，但直到时近九月，沿海都未曾发现有海舟从东面返航。并且，一艘前往菲律宾东岸搜索蓝洋舰队的朱雀级飞剪海舟返闽越时，竟然在夷州海峡失事。

    夷州海峡因为狭管效应，是西太平洋沿岸风暴最为多发的地方，东北季风、西南季风盛行时，这里风力都在六级以上，很多时候更在十一级、十二级以上。在海上遭遇风暴是常事，可遭遇风暴后船体断裂，这就是造船厂、设计者的问题了。

    “闽越救起几人？”倾盆大雨落下时，熊荆轻轻嘘了口气。

    “禀大王，飞讯言救起十三人。”工尹刀、公输坚，以及舟师将领红牼、欧柘都在。听闻只有十三人幸存，公输坚闭上了眼睛。

    “余者皆死？”熊荆眉头皱的更紧，鹈鴂号是朱雀级飞剪第二艘，排水两百余吨船员有六十多人，现在只救起十三人，其余人看来都死了。

    熊荆的问题没有人答话。如果没有奇迹发生，剩下的人估计全都死了。

    “飓风中舟身断裂，此不佞设计之误也。”熊荆不自觉说出了这句话。

    “大王，海峡失事者多矣，鹈鴂号恰遇飓风，故而舟毁人亡。”欧拓是越人，夷州海峡本就是非常危险的地方。且少司命级、饕餮级舟体浑圆，朱雀级为了追求速度，舟体狭长不说，吃水也很浅，桅杆更是高得不得了。少司命桅杆与舟长之比为二比三，朱雀级桅杆和舟长之比却是四比五，突遭大风来不及收帆，怎会不出事？

    “大王自责过矣。”红牟也劝道。“海舟下水十数艘，从未失事，鹈鴂号万中失一而已。”

    “非也，此不佞之过。”熊荆还在自责。与饕餮号这种风帆护卫舰相比，飞剪船结构本就单薄，船体纤细并不牢固。最重要的是，当初研究飞剪船他只到一半就因为工作放下，对飞剪船这类船型的结构并没有吃透。

    “船坞里还有几艘朱雀级？”本着亡羊补牢的思想，熊荆问起了后续。

    “每十艘饕餮级便有一艘朱雀级，明年下水饕餮级三十艘，故而有三艘铺下龙骨。”公输坚道。八、九月是海舟大规模下水的日子，也是新船铺下龙骨的日子。

    “全改成饕餮级。”熊荆道。朱雀级、饕餮级是同一种龙骨，修改并不困难。

    “唯。”公输坚答应道。鹈鴂号失事，在他看来造船厂的责任最多，船是造船厂造的。

    “朱雀号、鸊鷉号、鹪鹩号，返航后禁止其出海。”朱雀级都是以神鸟的名字命名，朱雀号去年去了美洲，鸊鷉号、鹪鹩号去年八月下水，十二月腊祭后再次随红洋舰队西行，不出意外现在估计在返航番禺刚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