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远水
熊荆越来越觉得项燕有乌鸦嘴的潜质,他担心赵国大旱,赵国果然大旱。三月上旬之后到这个月,赵国一滴雨都没下,种在土里的粟很多连芽都不抽,即便抽芽,也大多蔫死。故而赵人讹言唱道:‘赵人号哭,秦人欢笑,如果不信,看看田里只长草。’ 赵国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抢一把敖仓,没有敖仓之粮,去年国内就饿死不少人。今年再旱,又要饿死不少。是以四月末、五月初确定大旱后,赵使不断求告于三国,请三国多运粟米。三国有粮,三国的粟米如果运到赵国,赵人肯定饿不死,奈何运力不够。且因为下雨,二月楚国最终没有变更造舟计划,而是全力以赴建造丹水舟楫。 现在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集三国所有海舟、内河舟楫于齐国,将齐国仓禀内的积粟运至赵国。这样行程最短,一旦解决了海舟码头装运问题,运粮可以翻倍。除了舟楫,马车、牛车、辇车、独轮车,只要是带轮子的,都在运粟入赵;最后就是赵人入齐就食。 办法很多,但依旧不能改变赵国今年绝收的现状。熊荆初闻少司命号带着东洲之谷返航,就想让赵国先种土豆或者红薯,可他忘记如果秦国得到了这些,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大王万不可使赵人种东洲之谷。”淖狡隐约猜到了熊荆的意思。赵国大旱,东洲之谷入楚,恰好可以让赵国试种。这看上去是个好办法,实际再坏不过。 “大王可知一亩当用谷种几何?”孙余也问道。本来这个问题他想自己摸索,现在大王有意让赵国试种,他就要问了。“少司命上又有谷种几何?” 红牼与儿子对视一眼,摇头道:“不多矣。返航时装入红薯一万五千余斤,土豆八千余斤,然海上数月,谷种半数皆坏。” 顺着贸易风返航幸好只要三个月,再到朱方不及四个月。南太平洋炎热的气候下,舟舱里的红薯、土豆迅速腐坏。即便一斤种一亩,也不过种几千亩。赵国丁口有五百多万,一户百亩地也有一亿亩,现有这点谷种不过是沧海一粟。 红牼说起谷种,熊荆顿时绝了让赵国种土豆的心思。假设一小亩只需十斤谷种,那就是十亿斤;假设土豆种收比达到二十倍,其前一年也要有五千万斤的收获;再前一年,则是两百五十万斤;再前一年,则是十二万五千斤;再前一年,则是六千两百五十斤。 如果八千斤土豆全部没坏,也要有四年的育种时间,才能在第五年让整个赵国种上土豆。这是理论上的计算,即便算上薯类一年两收,那也要有两年时间,两年后那些饿死的赵人已经不需要粮食了。 “远水不解近火。”蓝奢揖道。“大王与其让赵国广种东洲之谷,不如在楚国广种之。楚国之田有一亿三千多万小亩,其收不及皆魏人之下田。尚如东洲之谷可得魏人下田之产,楚国积粟无虞也。” 以后世市亩换算,楚国粟的平均亩产极低,大约在五十五公斤上下。魏国则超过此数,一些田亩的单产超过一百公斤。粟的产量不高,宿麦的产量自然也不高,每市亩只有三十多公斤。并且能够种宿麦的田亩有限。以去年论,楚国种了近六千万小亩粟,实际收粟不过六千五百万石;而宿麦,种了大约三千万小亩,仅收得一千九百万石小麦。 如果每市亩能收获两百七十五公斤东洲之谷,那么整个楚国一年所积之粮将达到惊人的七千六百万石。广种宿麦六年才积完的三年之粟,现在两年就能勉强完成。这还是一年种一次粟、再种一次红薯,一年两收。 以南方温暖的气候,假设一年全种红薯、土豆,一年当有三收,那一年就可以积攒两年零七个月的粮食。只是,全国都种红薯土豆,一旦发生疫病,就会像爱尔兰人那样突然损失一半人口。杂粮就是杂粮,不可能和主粮平等。 蓝奢的提醒让人振奋。如果现在抓紧时间育种,明年开始伐秦,三年、或者四年后全楚国都可种上东洲之谷,积粟吃光后,楚国或许还能再坚持一两年,甚至以东洲之谷的高产易种,很可能仅凭国内的老弱妇孺,战争将一直支撑下去。 群臣兴奋,熊荆却在想红薯土豆应该要怎么加工。这种杂粮也就是碾碎、干燥,做成淀粉,然后再用淀粉做成粉丝、粉条。传说还有马铃薯馒头、马铃薯面包,可惜他连怎么用薯类淀粉做粉丝都不知道。 薯类因为多水,所以极不耐储。广种东洲之谷的同时,淀粉加工设备也要迅速跟上普及,不然收获的薯类很容易烂掉,无法长期储存。另外也不便于运输。运五斤薯才等于运一斤粟,这样大的运输量再多舟楫也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