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守业难
宁睿没有认出宋中明,他现在心如死灰,青鬃川的仗还没有打完他的心就死了,他像一块朽木一样被近侍裹挟着逃跑,狼狈的像条毫无尊严的丧家之犬。 后来他被俘了。 那天深夜,羯胡人冲进他的帐篷,把他像狗一样揪出来,打着火把撬开他的嘴,察看他的牙口,又把他扒的精光,浑身上下瞅了个遍,火把离的太近了,把他的*毛都撩焦了。 确认了他的身份后,他的腹部就挨了重重一拳,他捂着肚子跪了下去,涕泪交流。有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于是他出溜了出去,鼻子距离一滩新鲜的牛屎不足一尺远。 他那时候有个奇怪的念头,他猜想在羯胡人的眼里他的价值可能还不如那泡牛屎。 要知道草原上缺乏燃料,牧民们总是把牲畜的粪便收集起来,摊开晾干,充当燃料。 一泡牛屎晒干之后尚能烧水取暖,他呢,他就是个废物。 一个连牛屎都制造不出来的废物。 他想过死,也并非一点机会都没有,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块腐烂生蛆的臭rou,威风扫地,毫无尊严,又何必费那力气去折腾呢。 匈奴人的营盘遥遥在望,果然是野蛮人,搞的这么寒酸,威震草原的王居然甘心住在一片杂乱无章的矮小帐篷里,自己不会盖房子,就不晓得批块地让别人去盖么,真是可笑啊。 …… 和宁睿一样感到这个世界充满可笑和无奈的还有长安宫里的太后,获知青鬃川惨败的消息后,傅太后有一炷香的功夫什么话都没说。 她独自一人默默走进精室,那里供奉着她丈夫宁仁功的画像。 傅有顺给丈夫上了香,然后跪下去,忽然就泪如雨下。 宁氏祖先创业不易,贫瘠苦寒之地,六十八年的坚守,才有开花结果的一天。祖宗创业艰难,丈夫守业又是何等的不易,短短二十年间长房一脉就耗尽了骨血,把一个危机四伏的大夏丢给了他的丈夫。 他做皇帝的是时候是何等的惶恐、不安,如今连他撒手而去了,丢下她孤儿寡母。 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后就跟她断了母子亲情,她们母子原本不是这样的,这个孩子以前是很听她话的,他即位之初时局动荡,南方萧敬腾虎视眈眈,徐州江乘四反心毕露,河北三雄,潞州王氏,灵州马氏,陈州白氏都不服他母子,朝廷内部也不安稳,且不说有李默、陈应人这些功勋重臣,拥兵自重,野心勃勃,便是宁家自己人又岂是安稳的?甚至他的兄弟傅西山也罔顾她多年的苦心栽培,危难时刻袖手旁观,把一个烂摊子丢给她母子二人去收拾。 那段时间她母子齐心如一人,共进共退,是何等的亲密无间。为了大夏的江山,宁氏的基业,为了她的儿子,她宵衣旰食,绞尽脑汁,如履如临,战战兢兢,一度心力交瘁,行将崩溃,那时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彷徨无措时又有谁曾体谅过她分毫? 终于这一切都随着江乘四的死,李默的出局而有所缓解,她母子终于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险的一关,但随之她最担心的事就发生了,她的儿子,做了皇帝的那个年轻人自恃大权在握,江山已稳,便迫不及待的甩开她这个做母亲的。 你要亲政,这由得你,你要做千古一帝,流芳万古,那也由得你。 为娘的无非是担心你的火爆脾气害了你,想匡你一匡,扶你走一程。你为何恶颜相向,似我为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