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藏王宝藏之希望与失望
皮的小事折腾。 “可……”叶雅琴还想争辩,却见班主任抬手示意她不用解释了。 一个狠心,叶雅琴大声道:“那我和王君玮换。” 班主任的眉头皱了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要求往后调座的。 “可是我的视力很好,不需要换,不过还是谢谢你。”王君玮对着叶雅琴笑得灿烂,视线余光瞥到钟憬狡黠地一笑。 “你……”叶雅琴气红了脸,无奈之下只能瞪了贺敏敏一眼。 “好了,就这样吧。”班主任甩甩头,“钟憬你先这么坐着,等配好眼镜后再换回原座。” “好的。”钟憬应答得干脆。 “你到底为了什么?”班主任一走,叶雅琴就竖起防备,警戒地打量着钟憬。 “不干什么,上课啊。”书本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桌角。 胸中闷气涌动的叶雅琴暗咬牙关,“好,既然你要和我同桌,我就先把这里的规矩说清楚,免得今后发生不愉快的事。” 钟憬并不回应,心中却暗笑起来。真是幼稚啊,说得像是黑帮血拼似的,还规矩呢。 “看到这条三八线了吗?” 钟憬望向桌子中间弯弯曲曲的一道印记,明显左右距离不等,像是一条不平等条约的见证。她在左,叶在右,左窄右宽。 “那今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都别越线。”叶雅琴的自信又回归到体内,意得志满地伸展着胳膊。 见钟憬配合地点着头,叶雅琴心底一阵欢呼,本以为来了个狠角色,原来只是个软柿子。不过得意还未蔓延到脸上,就听到软柿子平静的话语。 “喂,把所有的圆珠笔给我。”钟憬回头向王君玮和贺敏敏借用装备。 一把五颜六色的笔握在手心,钟憬向着发愣的叶雅琴微微一笑,在她不明所以的表情下将彩笔的笔套一支支拔下,然后以三八线为准线排成一排,所有的笔尖都对着她——叶雅琴,也就是说只要她稍稍轻举妄动,白色的校服衬衫上就留下了一道道“青春的印记”。 “你这是干什么?”叶雅琴的声音听来既短促又惊慌。 撑着脸颊,钟憬歪着脑袋欣赏着叶雅琴的着急,突然茅塞顿开,“对了,我就想忘了什么呢。”回头对着王君玮道,“把课桌里的玻璃胶递给我。” 等到用玻璃胶小心翼翼地将一排笔完全固定后,钟憬长叹了一口气,微笑道:“终于完成了。这下你就不怕我越界啦。” “你、你……”叶雅琴发觉自己今天特别结巴,“快把这个拿下去!”说着就要伸手来拿。 “唉。”钟憬拦住她的手,温柔地提醒道,“这些笔都在我的境内,别轻举妄动。” “钟憬你,好好,我记住了,哼,我们等着瞧!” 骄气的富家女狼狈地夺路而逃,剩下钟憬无辜地回头问道:“我只是照着她的意思做,这样也错啦?” 王君玮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为她的精彩表演鼓掌。 ****** 翌日一早,叶雅琴就充分准备好战斗力,预备一个回合就把对手打倒在地,一雪前耻。 “钟憬,昨天的数学作业你替我做一下。”叉着腰,鼻孔对人,摆出十足大姐大架势,绝对能在气势上胜人一筹。 “为什么要我做?”坐在位置上的钟憬抬头正好对上她的鼻孔。 “做我的同桌就是要帮我做作业,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可以和贺敏敏换回来,我相信她很乐意的。”都说了这是惯例了,还要多问,她叶雅琴就是有实力使唤别人,能拿她怎样? 钟憬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下来,“好吧,把本子给我。” 还不是搞定?叶雅琴将本子丢到桌上,“做完后直接替我交了。”她就知道是昨天的架势不够才会一败涂地。 点点头,钟憬立即接过本子争分夺秒地当起枪手来。 数学课终于结束,临走前魁梧的数学老师走到叶雅琴身边,敲敲桌面终于吵醒了叶姓睡美人。 “啊?什么事啊?”睡美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瞧到眼前怒气冲冲的脸时立即清醒起来,“马老师。” “你还当我是老师?”马老师将数学本丢到叶雅琴的桌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叶雅琴迷惑地看了一眼身边自顾低头看书的钟憬,然后翻开课本。发现里面居然一道题都没有做,而且还写了一段足以惹毛任何一位老师的话。 “马老师你上课水平有限,长相又抱歉,原谅我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替您写作业,此致敬礼。” 一阵凉意从脚底升到头顶,叶雅琴急忙指着身边的人,“老师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写的,是她写的!” “她?”马老师拨了拨头顶稀少的几根发丝,用他阅人无数的厉眼扫了一遍钟憬,后者只是诧异地张大了嘴呜呜咽咽着,告诉眼前的老师她有多委屈。 马老师安抚着钟憬:“没事,你别着急,老师知道不是你的错,有些人就是敢做不敢当还自作聪明。”横了一眼叶雅琴后马老师自负道,“我早就借来你的作文簿对照过笔迹了,完全是你的笔迹,你还有什么话说?” “怎么会?”翻开本子再次对照着,叶雅琴立即冷了心,果然和她的笔迹一模一样。她再次审视着身边一派轻松的人,看来她低估了这个整天不言不语的特招生了。 “好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马老师领着叶雅琴往外走着,叶雅琴只是默默地跟随着,全无抵抗之意。对方连这招都想到了,她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竖起耳朵,她仿佛听到游戏里“youlose”的声音,配合着输家夸张的痛哭声。 ****** 第三天的晚上照例是钟憬替王君玮补习的时间,钟憬仍然接了值日生的活儿,在班级里忙个不停。 王君玮咬着笔头好奇地问道:“叶雅琴怎么会写那些话?” 钟憬头都不抬,选择漠视他的问题。 “钟憬,你哑啦?” 一个粉笔头招呼上王君玮的头顶。 “这么笨的问题你还敢问?你当她白痴啊,会自己写这种话。” “那就真的是你写的咯?”王君玮的眼里冒出佩服的神采。 “那你写的字怎么会和她的笔迹一模一样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钟憬并不说话,只是走到黑板前,写了几个字。 “你看。” “王君玮是白痴……喂,你干吗骂我啊?” 钟憬翻了个白眼,“让你看笔迹。” “啊?是我的笔迹。”丢下课本,王君玮跑上讲台将黑板上的字看个分明,“真的是我的笔迹唉。” “我从初中开始就会模仿别人笔迹了。” “原来如此。”王君玮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今天叶雅琴把你的外taonong得全是颜料,你怎么办?” 钟憬擦黑板的动作慢了一拍,还没回答就听到走廊里传出的尖叫。 “啊……”接着便是重物倒地声不断。 “这、这是……”王君玮看着钟憬。 她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点头道:“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人。” “你……不会……” “不会什么?放心,我不会杀人放火的,只是她那么任性理应受点小惩罚。” “惩罚?”王君玮不明所以道。 “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走廊间的呼喊仍在持续。 听到呼喊,钟憬顿了一下道:“只是在淋浴间的莲蓬头上做了点手脚,让她欣赏一场免费的烟花,然后再将她的衣服藏起来,仅此而已。” 集英高中每层楼面都有淋浴室,学生一般会在体育课后洗完澡再回家,今天恰巧最后一节便是网球课。 “不愧是最毒妇人心。”王君玮感慨道。 钟憬装作忽视他,却忽视不了走廊里那一阵阵的呼喊声。喊声不是太大,却越来越绝望,似快要哭泣起来。 “再这样喊下去,难免不会招来警卫。”王君玮提醒道。 “她不会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出丑的,否则就不会音量有所保留了。” “啊,终于整理干净了,待会儿走的时候你别忘了丢垃圾。” 钟憬拍拍手,走到座位边,拿起一大包衣物往外走。突然停步怀疑地看着跟随其后的王君玮,“你想干吗?难道想偷看不成?” “拜托。”王君玮举高双手,“我不动总行了吧?” 钟憬点点头,表示满意,“这还差不多。” 更衣室内叶雅琴围着浴巾,蹲在角落,已经放弃呼喊,却仍在哽咽,原来她真的哭了。 看到她像个孩子似的模样,钟憬的心一软,走上前去蹲在她面前。 “知道无助的滋味了?”钟憬拿起外套披在她肩上。 叶雅琴并未抬头,却拉紧了衣角。 “我知道是你干的好事。” 钟憬笑笑,“你比外面的傻瓜聪明。” “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抬起头,钟憬看到她脸上错落的泪痕,一条一条像是斑驳的溪流。双眼有些红肿,应该是揉擦眼睛所致。 “衣服都在这里,你自己穿吧。还有,莲蓬头喷射出的火星并没有危害,也不会射伤你的眼睛,别再揉了。”留下袋子,钟憬转身往外走。 “喂,你等等。”叶雅琴拉着浴巾小跑了几步,看到钟憬停下脚步后肯定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 钟憬又笑了开来,转身面对着她道:“我知道,就像你知道自己很人渣一样。” 叶雅琴咬住下唇,有些不服气地嗫嚅道:“是因为贺敏敏对不对?又是因为她!” 钟憬还未回答,她就哭了出来,“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是为她!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她是天使我是恶魔?为什么你们都宁愿信她不信我?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叶雅琴激动着又无助地滑坐在地上,钟憬有些束手无措地站在原地,似乎一切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她妈勾引我爸,害我妈天天在家里哭。贺敏敏和她妈一样就只会扮好人,背地里却说我和我妈的坏话,使得我爸要不就不回家,回来了就只会骂我们。他有什么资格骂我们,他连家都不要……”最后叶雅琴连话都说不清楚,含糊地吐着几个音节,剩下的就是啜泣。 钟憬取出纸巾放在她的脚边。原以为自己只是多管闲事而已,却原来不止闲事这么简单,还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 “钟憬。”看到钟憬朝门口走去,叶雅琴喊住她,“你到底为什么要帮贺敏敏,你也被她廉价的扮柔弱收买了吗?” 钟憬觉得喉咙里有苍蝇堵在那里,吞或吐都为难,只能闷闷地说:“你们每次吵闹都害我不能睡觉。” 叶雅琴愣在原地,“就这样?” 钟憬点点头,走到门口时丢下一句:“有本事就帮你妈把你爸抢回来,欺负贺敏敏只是弱者的表现。” 在更衣室外,王君玮早已等在那里,手里提着两个人的书包。 “垃圾倒了,门也锁了。” 钟憬接过书包,径自往前走着。 “我也认为你是为了要替贺敏敏出气。”里面的话他听到了大半。 “非礼勿听没学过吗?” “我只知道好奇心是人的本能。”王君玮做了一个鬼脸,“你是怎么做那些‘烟花’的?”虽然他没有亲眼所见,但从叶雅琴的尖叫声中也可知其必定壮观不已。 钟憬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奇心杀死一只猫。” “偏偏我有十条命。”王君玮仍不死心,“难道你真的买了烟花爆竹在里面放?” 她笑了出来,“你以为每个人都似你这么傻吗?”白了他一眼,钟憬续道,“我只是将一小块钠放进莲蓬头里,当她一开水管开关,钠就遇水反应,便会喷射出火花,伤害不大惊吓倒是不少。”刚刚浴室内的一片狼藉就是叶雅琴受到惊吓后干的好事。 “你这样不怕误伤别人吗?”王君玮皱眉道,“如果正巧叶雅琴没有用那根水管呢?还是,你在每根里都装了钠?”想到这里王君玮哆嗦起来。 “笨蛋,你以为学校的化学实验室是我家开的吗?”钟憬撇了撇嘴还是解释道,“正因为昨天叶雅琴得罪了马老师,所以这两天她都被马老师留在办公室补课到最晚,所以我只要等别人都走了,她却还没有洗澡之前动手就可以了。”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叶雅琴就会在你动过手脚的那个位置洗澡呢?” 钟憬邪恶地一笑,“如果你走进浴室,发现其他水管都被标上了‘待维修’的标志,只剩下一个好的水管,你会如何选择呢?” 王君玮愣了半天,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女人不好惹,钟憬更不好惹。 “说说看,你是不是真的很同情贺敏敏?不过现在听来叶雅琴更可怜。”既被她恶整,家庭又惨遭变故。 “我只是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哪有他那么多废话。 王君玮笑得蹲在地上,“真当自己是除恶扬善的女侠啦?就为了一元钱?” “积少成多。” “那我给你一元钱,你可肯听我指派?”王君玮挑眉,挑衅气味十足。 钟憬笑得灿烂,一脚踩上他的脚背,在听到预计之中的惨叫后满足道:“你说呢?” “算了算了,我说笑的,干吗痛下杀手啊?”王君玮抱脚大呼冤枉。 钟憬不理睬他,自顾往前走着,“今天回去把习题集里我划出来的五十道题做完。” “你这是公报私仇!”身后的反对意见很强烈。 “还真是说对了。” 面对着如此坦白的回答,王君玮只能嘟嘟囔囔地怪自己今天运势不佳。 钟憬回头白了他一眼,“明天考试必有其中几道,做不做随你。” “这么好?我一定回去做。”她猜题一项很准。 见他立即眉开眼笑,钟憬也忍不住揶揄:“嗯,猜对一题,请支付额外费用。” “喂,你强盗啊!”想要跑上前去追上元凶却又碍于脚痛,王君玮只能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 于是静寂的走廊里在被黑夜吞没之前,突然熏染起阵阵笑声和时不时的抱怨,见证着青春留下的痕迹。 ****** 集英私立高中能够跻身a市高中前五名也并非浪得虚名,除了它特殊的招生制度格外惹人关注之外,它的教学质量和升学率也一直居高不下,此外它的办学理念更是符合时下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办学机制,深得家长和学生的喜**。 在集英过了一个暑假之后,升上高二的钟憬和王君玮的选修课不再是学校指定了,而是能够自主选择。 “钟憬,这次艺术选修课,你选哪门?”王君玮的视线落在钟憬的头发上,过完一个暑假似乎她的头发长了不少。 “钢琴。”高一时学校指定他们上形体课,每次都练得汗涔涔的,她发誓再也不选需要消耗体力的课程了。 “我也是唉。” 王君玮的激动引来钟憬一个抬头注目。她知道他一直有学琴,每天她替他补习完,他还要匆忙赶回家,因为钢琴老师在等着他。 “你以前也学过钢琴?”钢琴课的要求就是要有一定基础。 现在又不是春天,为什么某人还是这么聒噪?虽然觉得身边的这位有些叽叽喳喳,钟憬还是点了点头。 “难怪了,那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才选钢琴的?” “因为不用站,可以坐着。”钟憬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沉浸在物理公式中。 “呃?就这样?”王君玮错愕得合不上嘴。 “可以把嘴合上了,听说钢琴课的老师不喜欢人迟到。” 王君玮终于回过神来,“对哦,下节就是选修课了……钟憬,等等我!” 虽然没有迟到,但赶到钢琴教室时也只剩最后一排有空座了。坐定之后没多久,教这门课程的巫老师便信步走进教室,其中他对着某位学生微笑点头。钟憬好奇地伸出头,只看到一个蓝色的背影。 “好,接下来我们请魏蓝同学为各位演示一边刚才所教授的指法。”巫老师从钢琴前起身。 钟憬看到刚才那一抹蓝色的背影站起,转身对着所有同学微笑点头后,坐在了钢琴前弹奏起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亮相立即听到不少男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也难怪,就在她转身之际钟憬看到她秀丽的五官,不浓不淡,正是古人所说“总相宜”那一类。魏蓝,钟憬心底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果然和一袭水蓝色衣裙的她很相称,或者说这个女生本身就是蔚蓝的,虽轻轻柔柔却能泛起一片波澜。 眼光一瞥,正巧看到王君玮注视着魏蓝失神的模样,钟憬不禁笑出声来。 从包里取出轻薄式相机,对着正在弹奏的魏蓝钟憬迅速地按下快门。本来是另有它用的,却不想用到这里了。 闪光灯的声响吸引了王君玮。 “你这是干什么?” “肯定有人愿意高价收购。”扬扬手中的相机,钟憬笑得有些诡异。 王君玮不明所以,也知道钟憬说话总是神神秘秘便也不加追问,径自再次沉浸在魏蓝的乐声中。 ****** 补习完,钟憬和王君玮走出学校来到车站。每次王君玮都会把钟憬送到车站再离开,这一点让钟憬有些感动,虽然她从不把这份感动挂在嘴上。 “今天补习得有些晚了,不耽误你学琴吧?” 王君玮看了下腕表,努嘴道:“应该还来得及吧,如果实在赶不上大不了让老师训一顿。” “其实我挺不喜欢学琴的,特别是天天练琴。”他顿了下,“你呢?也要练琴吗?” 钟憬耸肩,“学费高昂,哪有闲钱。” “那你的琴……”虽没听过她演奏过,但相信她不会说谎,她说会弹便真会弹。 “母亲会教。” “哦,这样啊,你妈还真是全才呢。” 钟憬笑笑,如果她妈听到如此夸奖定会眉开眼笑。 “公车来了,我先走了,再见。” “嗯,再见。” 站在公车上透过玻璃窗,王君玮仍在奋力地挥手道别,虽有些傻气却让钟憬会心一笑。她突然想到每次都是他看着她离开,她从没有见过他的背影。不知道哪天她看着他先离去的背影,会不会不习惯。 ****** 站在家门口,还未开门,钟憬便听到其中隐隐传来的呼喝声。她只停顿了一下,连叹息都省却了,拿出钥匙开门。 还未到玄关便听到钟母匆匆赶来的步伐和诉苦之声。 “阿憬,你终于回来了。你看看你爸,整天只知道守着那个破公司,我今天好不容易托人介绍了个外资企业,让他去试试,他偏不去。你说,他这不是要把我们母女两个推向火坑么?” “妈,爸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别激动。” 钟憬早已习惯也懂得如何安慰母亲,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倒上一杯普洱希望她的火气能够下降。其实也不算怒火,这只是她每天的戏码,习惯了便每天都演,习惯了便每天配合她演。 只是这出戏的男主角越来越不能忍受她的无理取闹,钟憬望向客厅里抽着闷烟的父亲,父女两人的眼神只有刹那的交流,但她却读懂了其中的含意。他终究有一天会承受不住的。 沙发上的母亲已经平静下来,被电视里的连续剧所吸引。钟憬看着她姣好的面容上近几年猛增的皱纹突然有些心酸,她还记得小学开家长会时所有的小朋友都说她的mama最好看,当时她真的好开心。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mama老了,和所有别的母亲一样敌不过岁月的侵蚀。 可是她知道她母亲不会服输,她一辈子都不服输。当年她就是不满意家里的婚嫁安排,自己逃出富庶的娘家与父亲私奔,结果生下了她,结果也预示着她的后半生只能做个平平凡凡的妇人。 她母亲就像那**上粗人的千金小姐,嫁给粗人皆因她看见粗人拥有少爷欠缺的男人味。但假以时日之后,她又发觉铜臭味其实比男人味更香。 但近二十多年的娇惯奢侈生活已让她不甘平凡,于是她苛责她的丈夫,她希望她的丈夫出人头地,她忘了她当年正是**上了这个小伙子的朴实而不是财富。丈夫的安于平凡让她失望了,于是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从小她教女儿上流社会的礼仪,她教女儿弹琴、跳舞、英语,甚至是法语,虽然只是些皮毛,但她希望有一天女儿能够利用这些资本成攀龙附凤之好事,使她再次跻身上流社会。 见双亲间的吵闹暂时告一段落,钟憬叹了口气,走回自己房间。母亲的所有心思她都明白,可是她没有告诉她,她钟憬更愿意用自己的实力奉养他们,满足他们所有的愿望。 不出一个月,诚如钟憬所料,魏蓝成了集英新一届的校花。凭借着手里几张新校花斜阳抚琴的照片,钟憬赚了不少零花钱。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不人道吗?”王君玮看着钟憬把魏蓝最后一张照片卖出,冷冷问道。 钟憬将纸币一张张叠好然后慢悠悠地放进钱包里,头也不抬一下,这更引得王君玮火冒三丈,红脸好比关公。 “钟憬,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钟憬往一边挪了个位子,摆脱他的咆哮。 张望了一下四周,钟憬笑道:“这里是学校餐厅,不是广播站,请注意音量。” 王君玮也察觉到有人对他们这桌行注目礼了,便压低声音道:“反正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知道什么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 “你……” “哦——”钟憬恍然大悟地摆着手,“更正一下,你连太监都不是。太监还是皇帝贴身的人呢。” 王君玮的潮红从面庞一直蔓延到脖子,“钟憬,你不要乱影射!我和魏蓝才没有什么!”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钟憬知道他真动了气,却也不急着道歉,只管冷笑。 “大家都知道魏蓝和这里的土财主王家那神秘的三公子早有婚约,你根本插不上手。”喝了口奶昔,钟憬续道,“虽然你也姓王。” 王君玮斗气道:“你又知道我要插手?” 钟憬笑得更欢,“这样吵架早已落后。能这样回答就真说明你情根深种了。”某人的兴趣**好就是将活人说死,然后再把死人气活。钟憬故作姿态,将餐桌上的一枝玫瑰送到鼻端,“人间三月,所谓桃花流水鳜鱼肥,我吃鳜鱼,你犯桃花,不过别付流水就好了。” “你、你……你就这么喜欢钱?” 王君玮激动的样子仿佛是在昭告天下,他被钟憬说中了心事。 钟憬认真地点头,“喜欢钱没什么不对,自古笑贫不笑娼。没受过苦的人没有资格教训我,更不会明白三餐不济的窘迫。” 她睁睁看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他早该知道,他从来都辩不过她的,只能小声嘀咕道:“这么好口才,不去参加辩论社着实可惜。” 钟憬笑,“辩论社里一群庸才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如果他们出我月薪,我也不在意抽点空闲给他们。” 真是死性不改。王君玮心里暗骂道。 “但钱买不到感情和生命。”他文不对题。 她看他一眼,“有钱可以住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来续命,有钱可以买到高床暖枕同床异梦,穷光蛋的话别说感情连老婆都娶不上。” 见她有些激动,他只能选择让步,“我没别的意思。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 钟憬不说话,只是低头慢慢咀嚼手里的一块曲奇饼。 “后天是我生日,我想请你参加我的聚会。” “聚会?听起来像是有钱少爷的活动,可别忘了我们特招生的身份。” 王君玮有些难堪,瞬间从关公变成曹cao。 “不过我去就是了,否则对不起你那句朋友。” 丢下这句,钟憬便起身往外走。 “钟憬。”他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 当她和他再次相对而坐时,王君玮深吸了口气,坦白道:“我不想你到时再生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当然先声明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好了。”钟憬打断他的语无伦次,“我知道你就是王家三少爷。” “你怎么会知道?” 对于王君玮第一个反应的是质问而不是反抗,钟憬感到很满意,因为全在意料之内。 “一年前我刚从香港回来,不想再过那种前拥后簇的日子,我想看看除了钱我还是不是我……” “有钱人无聊的角色扮演游戏。”她下的评论总是一针见血。 “事实证明还有你。”他兴奋得很。 “笨蛋。”钟憬骂道,但见他如此兴奋也笑了起来,“你太高估我,我早猜到你身份了。一个穷学生怎会整日穿tommy,三宅一生?连纽扣都是镶金。还有如果你身份平常,老师会对你客客气气?看看我再看看你,傻子都知道啦。” “而且我成绩也万不可能通过选拔考。”王君玮再补充一点。 “算你有自知之明。” “不论怎样,我还是谢谢你。”王君玮认真道,“其实当你在课上说没有梦想时,我吓了一跳,以为找到同类人。” 钟憬耸肩,拨弄了一下仿佛一夜间骤长的黑发,这让她一刹那想到莴苣姑娘的故事。 “是,你们这些富家子什么都不缺,自然不会有什么梦想。梦想只是我们这些凡人得不到的奢望,但这些对你们来讲恐怕易如反掌吧。” 仍旧把玩着掌心的碎发,下意识地抬头却见他低下了头,于是伸长手臂敲下他的脑袋。 “不过你也不用扯谎说你的梦想是诺贝尔吧,又不是小学生。” 她没告诉他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得诺贝尔和平奖。这会让她的嘲讽大打折扣。 王君玮抬头,对上她的眼,两人最终都笑出了声。 “我以为这样说才最正常。”他忍不住狡辩。 “不过我现在有个新的梦想了。” 钟憬看到他眼里闪过的光芒,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小时候,每当对着橱窗里高昂的玩偶时,她就会在玻璃中看到自己这样的眼神。 “魏蓝。”王君玮仔细地念出这两个字。 “她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钟憬松了口气,觉得他太过严肃。 王君玮不以为意,挺直脊背道:“我希望单纯地以王君玮的身份来追求她。” 他的掷地有声只换来钟憬的冷笑,“有钱人就喜欢奇思异想。”不过她还是愿意给他建议,“那你定不能在追上她之前就让她知道你的身份。” “是。”总算统一了意见,“这次宴会她正好去悉尼演出,不会出席。” 钟憬挑眉,哪有那么简单。 “那她父母,你父母呢?” “他们答应我,给我最后五年的自由时间,之后我便去美国学钢琴。” 钟憬但笑不语。其实所有事情都是等价交换,只是这个富有的傻瓜不承认而已。 “现在你还把我当朋友吗?”王君玮问得小心翼翼。 钟憬一口气将奶昔喝完,吐着泡沫的玻璃杯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疲倦。 “应该算吧。”她歪着头,一直不太喜欢你问我答的游戏规则。 “钟憬,我没有看错人!” 王君玮的激动让她侧目,随后又立即想到了开学第一天他的过分热情。啊,她的直觉真是没有错。 钟憬抿嘴一笑,“舍不得你的钱而已。” “那魏蓝的事你会帮我?” 阳光底下钟憬把玻璃杯不断地改变着方向,有泡沫在滚动然后凝结成一道粉红色的痕迹,沿着杯口滑落。在听到空气中增添了多一份的紧张和期待后,钟憬心满意足地笑了。 “尽力而为。” 泡沫碎了,紧张随着吐出的气流也消散在清晨的餐厅里。 ****** 虽然早已猜中王君玮的身份,也得到了证实,但是来到他家里时,钟憬还是控制不了怦然的心跳。 眼前的别墅四周居然全是落地玻璃窗,相信在阳光的映射下会格外缤纷闪耀,虽然现在已将近夕阳西下,但仍遮不住它的美丽。钟憬震惊于它的别出心裁,只能站在王家的大门口发愣,供来往宾客指指点点。 听说王家是靠种植葡萄园和酿葡萄酒发家致富的,虽然他们在市区也购置了房产方便出入,但王家大宅也建在a市的郊区,临近他们的葡萄园。 事先王君玮说要开车来接她的,可钟憬委婉谢绝,硬要自己坐公车来。一路上颠颠簸簸,耽搁了两个小时不提,光是下车后步行的一段路就够她受的了。她开始埋怨起自己廉价的自尊来。 “怎么不进来?”不知何时王君玮已经走到钟憬身边。 “你家的窗真好看。” 第一次见到她呆头呆脑的模样,王君玮笑得乐不可支。 “就窗好看?”得抓住难得的机会逗她一逗。 “是啊,难道还有人好看?”钟憬白了他一眼。 王君玮苦笑,他就知道机会一闪即逝。 “如果你站在二楼,透过这些窗看到那成片的葡萄园会更美。” “啊!”钟憬发出感慨,虽然没有见到却已能想象出那宏伟的场面。 “进去吧。” 王君玮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钟憬敛了敛衣裙算是还礼。 今天她没有和母亲说是来参加这个城市最有影响力的王家三公子的生日聚会。为了不引起怀疑,自然不能穿得太过隆重,一身简单的连衣裙还算勉强过关,不至于和这些鬓香丽影衣袂飘飘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她特意避开了蓝色,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银色的细高跟是去年降价时买的,因嫌它太惹眼,一直搁置,想不到今天到派上了用场。 “哦,对了,这是生日礼物。” “谢谢。”王君玮接过包装精美的礼盒,“可以拆吗?” “当然,可是我亲手做的呢。” 原来是她亲手做的巧克力,正正方方一大块,只是在表面用白巧克力写了九个字。 “别忘了上周补习费用。” 王君玮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说了声“我很喜欢”。 “虚伪的家伙。” 钟憬笑骂,昂起头往灯火辉煌处走去。 客厅已被布置成聚餐会的格调,宾客们端着酒杯或是点心游走其间。见到钟憬和王君玮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禁打探起来,看看这位灰姑娘是不是王家三少爷的小女朋友。 “舒娴,这个女孩子是君玮的……” 连魏母都忍不住紧张起来,毕竟关系女儿的终身幸福。魏父一边拉她衣袖,恼她过于无礼,一边伸长耳朵,唯恐错过一个字。 王母硬是挤出几声笑声,“那是君玮的同学,普通同学。” 一句普通同学让魏家二老放了心,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钟憬后,得出的结论是的确普通。 “爸妈,这是我的朋友钟憬。” 王君玮不知时机,仍然把钟憬往火坑里推。 “你好。” 王母还能应酬一下,王父就干脆别过头不予理睬,一个黄毛丫头也想他扯下老脸装热情? “原来是君玮的朋友啊,听说也是集英的?” 魏母总算找到了发挥的舞台,热络得像是小红帽里的大灰狼。 “我们家魏蓝也是集英的,不知道你见过没?” 快有些自知之明吧,就你这种丑小鸭怎能和天鹅相提并论? “我和她同上钢琴课,算有一面之缘。” 钟憬开口,不愠不火。相对于她的平静,王君玮已经有些不悦。 “原来你也会弹钢琴啊?” 似是听到了什么可乐的笑话般,魏母笑得花枝乱颤,还不时望向渐渐围拢过来的众人,于是一小片笑声迭起。 “略懂皮毛。”钟憬也环顾众人,沉稳自若,反倒让被她环视的人有些后背发冷。 “那太好了,我们就请这位小朋友弹上一曲助助兴如何?” “你何必强人所难。”魏父终于出声,粗哑的声音让人听觉一震。 还是王母看不下去了,“钟憬是君玮的好朋友,大家就别太为难她了。” “不会啊,那我就献丑了。” 钟憬信步走向客厅中央**白色的钢琴,身后又传来魏父的声音。 “没人让你弹肖邦的夜曲。” 此语一出,立即有人莫名其妙地低声询问。王君玮却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肖邦的钢琴曲难度极大,其中更以夜曲为首。 谁都没有看到钟憬背对着众人长长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从小到大她有个缺点,就是好胜,恐怕一生一世都丢不掉了,如影随形。 **白色的钢琴触手可及,黑白键盘被擦得很亮,她抚摸上琴缘渐渐笑容攀上眉梢。只是一瞬间的光景,她已面对众人优雅地回礼,然后依旧优雅地落座。十指停留在键盘上方,稍一停顿便已下坠,错落有致地敲打着黑与白的结合,悠扬的乐声如行云流水。 “是肖邦升c小调第20号的夜曲。”有人惊叹出声。 钟憬用实力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王君玮更是震惊异常,一边是喜悦一边是震撼。 他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度,升c小调第20号夜曲和c小调第21号夜曲,都是肖邦死后才面世的遗作,也是肖邦的最后两首夜曲。 升c小调夜曲,不知谁给它取了一个名字“reminisce”——回忆。他只听老师弹过一次。 老师曾经神往地说过,真正能把这支夜曲诠释完美的人,他的琴音定能在起初唤起你对昨日的回忆,以往经历过的痛至极点的感受又一一重现,你又被包裹在其中,你忍受不住折磨,会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甚至一时间你觉得要被窒息在里面了。之后,你却蓦然间发觉,你已经渐渐回复到平静。一直以来淤积在你身体和血液里的块垒竟然得到了舒通和治疗,而一股清新的力量悄然萌生了。 而今天,他竟隐隐觉得钟憬的琴音里有这种力量! 一曲奏罢,钟憬合上琴盖,站起身稍敛衣裙,向所有人鞠躬。 全场静寂无声,大家都被刚才的琴音所震撼,就连百般刁难的魏母也鸦雀无声。突然有人带头鼓起了掌,众人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信步走来。 只听王君玮喊了声:“老师,你也来了?” 来者正是王君玮的钢琴老师,同时也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钢琴大家叶留声。 “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叶留声越过王君玮直接走到钟憬身前,“弹得很完整,虽然第三节和后面几节的滑音和连音弹得不是很到位,不过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愿意去美国深造吗?”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君玮立即兴奋道:“对啊,钟憬,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国。” “恐怕钟小姐出不起这个费用吧。”从王母口中得知钟憬是特招生后,魏母更加有恃无恐起来。 钟憬笑了起来,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满意,她几乎是超常发挥了。看来应该是讽刺使人进步才对。 “对,我确实没这个资金,这位太太好眼力。” 她的坦然自若反而让魏母开始尴尬。 “我可以资助你。”看来叶留声真是喜欢极了钟憬,他的决定让在场的每个人错愕异常。 所有人都认为这对于钟憬定是好事一件,不料她却敛起容正色道:“我对钢琴并没有兴趣。”欠下的债总要还,但人情债却是一辈子还不干净。 话音刚落,钟憬便转身往外走去,王君玮只是愣了一秒钟便追赶出去。 “不吃蛋糕了?” “那里一群人早就让我吃饱了。”钟憬坐在喷泉边,半边脸躲在阴影里。 王君玮叹了口气,“叶老师是好意。” “好心办坏事而已。” “他应该私下和你谈的。”他知道她的倔犟。 “就算私下我还是不会同意的。”她回答得决绝。 “那就浪费了一手好技艺。”看着她修长的双手和修剪漂亮的指甲,他不禁再次感叹,“多少人希望能够天生与众不同,便能事半功倍。又有多少人勤奋了半世却还只能庸庸碌碌,永远登不上那最高的领奖台。你却如此轻易地放弃。” 见他如此认真,钟憬笑出声来,“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我?”王君玮有些赌气,更为她不值,“对啊,我没你好运气,天生一双弹琴的手。” “你喜欢砍下来卖给你。” 钟憬说得认真,一双手摆到王君玮面前晃啊晃,惹得他只能出手拍落。 “真是败给你,手也可以拿来卖吗?” “唉。”钟憬叹了口气,“刚才我也不是完全赌气,我确实不甚喜欢弹琴,小时候弹琴是因为母亲的棒子逼迫着,现在也只有闲来无事才会消遣消遣。如果我真的想成为世界一流钢琴家,我便会在第一堂课上说出这个梦想了。” “看,又刺激我不是,你随便消遣消遣便能得到叶老师的赞叹。我日夜颠倒地练琴却也只招来他多几句骂声。老天真是太不公平。” 钟憬被他委屈的表情逗乐,先前的不悦一扫而光。 “不说了,我要回去了,蛋糕你给我打包明天带给我。” 王君玮也笑了起来,“还没忘记那蛋糕呢?” “那当然看那四层的架势少说也要一千多呢。” “真是财迷。”他笑着摇头,“我送你。” “不用了,我怎么来,自然能怎么回去。”从喷水池边一跃而下,钟憬的洒脱没持续两秒,她虽有一身傲骨,但却掩不住高跟鞋带来的苦楚。 “怎么了?” 她指指双脚,“想要美的,就必须忍得。” 喷水池边的灯光并不明亮,王君玮也看不清楚她脚上的伤痛。只是通过对她的了解,知道能够让她喊痛出声的必定不是小痛楚。 “你等我一下。” “喂。”来不及拦住他,便已消失在漆黑之中。 钟憬揉着自己的双脚,再次抬头时就看到他提着两个盒子赶来。 “这是你明年的生日礼物,既然我先准备好了,就今天送给你吧。” 钟憬莫名其妙地接过那只方形盒子,“不会是炸弹吧?” “炸弹很贵,我不会买给你。”说完,王君玮自己先笑了起来。 “你终于知道什么叫幽默了。”指着他手上另一个粉红色盒子,“那这是什么?” 待王君玮打开盒子,里面的物品让钟憬馋涎欲滴。 “蛋糕!” “嗯,切了块最中间的给你。” “但还没到切蛋糕时间呢,还有你的许愿呢?” 王君玮煞有其事地苦恼起来,“对哦,我还没许愿呢,那这样吧,你欠我一个愿望好了。” “想得美。”钟憬横他一眼,却把蛋糕稳稳地抱在怀里。 “既然如此就不必担心啦。”听见客厅隐隐传出的呼喊,王君玮道别,“我先进去了,我已经吩咐司机来送你了,明天见。” 不给钟憬任何反对的机会,王君玮朝里面跑去。 看着他慢慢被黑夜吞没的背影,钟憬的笑容凝结在嘴边,仿若黑夜中盛开出的最美丽的花朵,甜腻又神秘。 她将方形盒子放在膝上,小心翼翼地解下上面金色的蝴蝶结,一双帆布鞋映入眼帘。 这还不是最后的惊喜,她拿起帆布鞋边的纸条,终于会心一笑。 “学费会照付的,放心^_^。” 笨蛋,居然是双男鞋。 钟憬将帆布鞋套到脚上,虽然大了好几码,但她仍开心地原地旋转着。明明不是红色的舞鞋,却有着慑人的魔力。故事里的女孩赔上了双脚,她又要付出什么呢? 此情凝思 纳兰 夜正深深,鲜红的烛火、鲜红的灯笼,却把梅府整座庭院,照得如同白昼。无数的灯笼、无数的彩缎、无数大红的喜字,耀出一片洋洋喜气。庭院中,宴席流水,流水宴席,整座小城的官商士绅们,几乎都来齐了。 清河苏氏,官宦传家,自立朝以来,苏氏一门出过三位侍郎、两任尚书,还有过四个封疆大吏,外加一位封为公主和亲异国的小姐。谁能想得到,这南方小城一个普通的水军武官,寒门薄宦子弟,竟然能娶到苏家的小姐呢? 这一场婚事,几乎震动了整座小城,这一场婚宴,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前来道贺。 梅老爷梅夫人被围在一群贵客之中,应接不暇。 “梅兄,好福气啊,令郎娶得这样的名门闺秀,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梅世兄年少英伟,战功赫赫,也难怪苏大人竟会另眼相看,将族中明珠下嫁啊。” 梅家二老,乐得嘴都合不上,连连给客人敬酒。 年轻一点的,则把新郎官围了个结结实实,酒敬个不停。 不断有人又羡又妒地凑过来,满嘴酒气,大着舌头说:“梅老兄,从此以后,你可是苏家的女婿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升官发财之后,别忘了提拔兄弟们啊。” 过分的幸运,使作为新郎的梅文俊被太多的羡慕、嫉妒,甚至淡淡的恶意所环绕。他只是微微笑着,浅浅向每一个人举杯。他的大喜之日,眉宇之间无喜无怒,但举止周到,应对得体,别人醉得再厉害,说话再胡闹,他也绝不失礼。 相比前院的喧哗沸腾,后院那明烛高烧的新房里,却是一片安静。穿着大红喜衣,坐在床边的新娘苏思凝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贴身丫环凝香却是坐不住也站不住,时不时打开窗向着前院张望。 “都这么晚了,姑爷怎么还不来芽外头的酒席要应酬,这洞房花烛夜,就可以搁着新娘子不顾吗?” 她这里急得搓手跺脚,苏思凝却只觉好笑,“凝香,少安毋躁,我还没急呢,你急什么啊芽” 凝香恼道:“小姐是才女,书读得多,定性好、修养好,我一个小丫环,急一急又有什么关系芽姑爷也真是的,这个小县城的人没见过世面,听说姑爷娶到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都跑来凑热闹。可是,就这么一直在外头喝酒应酬,却不来见小姐,我瞧着呀,姑爷也不是个多体贴的人,未必把清河苏氏放在眼里呢。” 苏思凝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凝香一句话说出,又觉自己多言失口,忙又道:“小姐,你们拜堂的时候,我可小心地看过姑爷了,长得啊,那就跟说书的故事里那些英雄将军一个样,别提有多么俊朗英伟了,与小姐不知多么般配。我还听说,姑爷是个真英雄呢,在军中,立功无数。小姐文才出众,姑爷武艺过人,你们一文一武,郎才女貌,将来必是神仙眷属。我瞧着,就算是姑爷的出身不是书香世家、名宦大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红盖头下的美丽容颜溢出一丝笑意。旁人都惊异于寒门薄宦的武官能娶到名门大族的小姐,又有谁知道,她是多么庆幸嫁予如此夫郎。 她虽是苏家谪系的小姐,却自幼父母双亡,被如今苏氏族长、她的亲叔叔抚养长大。 苏大人自己各房妻妾生的儿女们都顾不过来,又哪里会多分心思给这个亡兄的女儿,无非是当作家中小姐,拨一个住处,几个丫环,月月多发个份例罢了。 这些年,她在苏世宗族中,无依无靠长大成人,看多各房兄弟姐妹、姨娘婶婶们,争宠暗斗,诸般卑鄙手段;看多大家族里种种卑污黑暗,残忍薄情之事。 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女,就是家中稍有脸面的仆婢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还不如寒门女子自在快活。 全家只有堂姐苏凤仪与她较为相知。两个女子在那勾心斗角,人心莫测的深宅大院里,退到无人注意的角落中,用书册文章,消遣着她们的寂寞,度过那无争的岁月。 作为世族的小姐,命运从来不能自主。她注定在那华贵而森冷的可怕牢房中长大,然后又嫁到另一个华贵而森冷的牢房中,面对更多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 她未来的丈夫也会像苏家的男子一样仗势凌人、欺男霸女、*无道、卑劣阴狠吗?她未来丈夫的妻妾们,也会像苏家的女眷们一样,明争暗斗、手段用尽吗芽每每想来,便让人觉得全身冰凉,心中一阵阵寒意上涌。 没有想到的是,叔父对于她的婚事,根本不愿费心思。偶尔听说一个叫梅文俊的水军武官很是出色,就定下了亲事。 而她面对这样的归宿,没有失望,只有欢喜。她不求富贵荣华,只愿至亲之人,真心相待。她不羡名门大阀,只求能得一丝温情,一点关怀。 “姑爷来了,姑爷来了。”凝香欢快的声音打断了苏思凝的沉思。她全身一震,猛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角。 凝香欢欢喜喜关上窗,靠近过来,“我瞧见了,姑爷正冲洞房走过来呢,可算是应酬完客人了。” 苏思凝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心却又跳得厉害。 前院的喧哗鼓乐,仿佛一下子到了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耳朵尽力去捕捉门外那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他来了、他来了。她的掌心忽然出汗。 听说他是个英伟男儿,听说他年少志大、武艺出众,听说他英俊高大、性情爽朗,听说他待人亲切、侍父孝敬,听说他…… 那脚步声清晰明快,让苏思凝的心跳不知不觉追随着脚步声。 他就要进来了。他会在红烛下挑开她的头巾,哎呀,我今天坐了这么久,妆也不知花了没有芽旁人常夸我漂亮,不知他看到我可会喜欢芽 心中是窃窃的喜悦,深深的忐忑。 脚步已在门前停住,苏思凝紧张得全身都僵了。 他就要推门进来了,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对他说什么话? 思量复思量,心绪乱如麻。 她只是觉得脸上红得像火烧一般,嗓子发干,好像发不出声音。 门被推开的声音,听到耳边,就像霹雳响起,她几乎要坐不住从床边站起来了。 然而,这个时候,比霹雳更响的声音却从远处迅速接近。 “海疆有战事,梅文俊接军令。” 苏思凝一怔,然后清楚地听到,脚步声再起,这一次是由近而远。 一颗心猛然沉下去,苏思凝只觉手脚一片冰凉。 “这是怎么回事芽小姐,这、这……”凝香慌乱地叫了起来。 苏思凝忽然从床上站起,一丝也不顾大家闺秀的气派风度,一把拉下头上的盖头,直扑门前。 门外,漫天星月下,一个高大昂扬的身影正在远去。 “相公。”这一声呼唤,她在心深处唤了千万声,带了无尽的甜美、向往、期待……平生第一次叫出这两个字,却充满悲哀、乞求。 脚步一顿,那人没有在月下回头。 高大伟岸的身躯,在深深夜色中,仿佛正背负着难以思量的重担,“军情紧急,军令如山,恕我不能不去,请……”他顿了一顿,仿佛有些不习惯说,“请娘子安心在家侍奉爹娘,等……”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竟有些颤抖,“等我归来。” 苏思凝心中酸涩,她的丈夫为何不肯回头芽可是因知必然离别,所以才不忍回头芽可是因为不舍,所以声音才带着颤抖芽 她的丈夫要上战场了,沙场险阻重重,又怎能让他心有牵挂芽她心中恨不得痛哭一场,却又装出镇定之色,“家中一切,相公无需担忧,沙场多险恶,相公多珍重。” 梅文俊仍然没有回头,他只是点头,点头的动作也是沉重而迟钝的,然后,他快步离去,快得仿佛是害怕再一迟疑,就不能再离开,不忍再离开。 苏思凝强忍心头痛楚,遥望他远去的身影。在心中默默发下誓愿。 她会为他孝敬公婆,晨昏定省;她会为他cao持家业,管理仆从;她会为他缝衣制鞋,学做羹汤。在他远征他乡之时,她要为他打理好家中一切;在他得胜归来时,她要远迎出几十里;在他带着一身征尘出现在长路远方时,她要用最甜美的微笑欢迎他。 他是她的丈夫,他是她的天,他是她未来无尽岁月里的太阳,他是她生命里仅能有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落下来啊芽这是她的新婚之夜,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可是,她的丈夫却不曾挑开她的盖头,不曾与她共饮过一杯酒。 她从知道他名字的那一刻,就幻想过无数有关他的事,她悄悄打听他的一切,偷偷为他写下诗文,不为人知地在心中编织有关他的一切。而今,她却连他的面容还不曾见过。 她伸手拭泪,却不知泪水越拭越是止不住。她却连痛哭也顾不得,只是定定地望着那走向园门,眼看就要走出视线的身影。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只想在这一刻,把他那高大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