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来萧郎是路人（二）
第二天一早，枫林别院就十分的热闹，不断的有人过来送衣裳送首饰那些院子里的婆子也不知道是昨天被老爷责备了还是看着老爷给林翠微送这么多华贵的裙钗首饰，觉得自己的这个二小姐挺有地位见风使舵，反正今天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热情。 兰泽早就看不惯这些人的嘴脸，一直气哄哄的面上没有一点笑意的接东西。 冉竹倒是笑意盈盈的应付着这些婆子们，昨天的那个云儿也在跟前笑着帮忙。 “冉竹姑娘，你看看咱们老爷给二小姐订的这些个衣衫，我竟然是从没见过这么华丽的，你看这刺绣，这做工，无一不是顶好的。再看看那些个首饰，金灿灿明晃晃的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想必老爷是十分疼惜这二小姐的。” 冉竹听着云儿说话，因昨儿知道这云儿才骂了那张mama的外孙霍徕，想来是巴结巴结，也好让那张mama忌惮自己几分，不敢十分怎么样自己。 冉竹想到那小霍徕确实是嚣张，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这云儿一把也好。想到这也就说到，“云儿，二小姐现在真是忙不过来的时候，你这两天先在这里帮衬着，回头让二一声也就罢了。衣衫首饰什么的都差不多了，你先帮二小姐送送这些锦绣阁的师傅们，道个辛苦吧。” “哎，我这就送这些师傅们出去。” 那云儿巴不得呢，忙应着送这些人出来了。刚送完那些锦绣阁的人要穿过那垂花门回来，就见那小霍徕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堵在了门口。云儿觉得自己得了靠山也就不怕这霍徕，用手扒拉着霍徕就要过去。 “小霍徕，你这个小东西，你赶快给我让开！” 那小霍徕虽然年纪不大，到还是有点气力，只是死命的堵着门，一边不让云儿过，一边冷笑着说道：“这狗儿是的上赶着去哪里啊？” 那云儿见问少不得面带得意之色的说道，“二小姐那里忙的脱不开手，等着我去帮忙呢！误了二小姐的差事，老爷要是怪罪下来，恐怕连你姥姥也帮不了你！” 那更是十分恼火，想不到这云儿到跟二小姐攀上关系了，今儿老爷给那二小姐配置了好些衣衫首饰，整个府上都知道老爷是宠爱这个默不作声的小姐的，自己姥姥早上恨得牙根子疼，可也是没有办法，自己又能怎么样呢？这云儿倒是会讨巧，这下子她倒成了二小姐的人了。 云儿见那小霍徕一时哑口无言，知道她也是忌惮这二小姐的，趁着这小霍徕发呆，猛地一推，那小霍徕不防备，竟被一下子推倒在地摔得这屁股十分疼痛，那小霍徕坐在地上指着云儿骂道：“好你个云儿，你竟敢动手！你竟敢推我！我，我。。。。。。” 那小霍徕想到此刻非比往昔，到真一时不能将这云儿怎样，我了半天说不出来了。 云儿知道小霍徕没有办法，笑着说道：“小兔崽子，你也有今天！老娘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云儿又哼了一声，从小霍徕身边过去了，那小霍徕坐在地上恶狠狠的说道：“别得意的太早，你以为就你会巴结！等那二小姐入宫了，我姥姥还不折磨死你！入宫？想来大小姐也是要去的，那么。。。。。。” 那霍徕似乎想到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衣衫急急匆匆的走了。 冉竹跟兰泽整整的忙了一上午，总算是把这些人都打发了，把衣衫首饰都整好了。 “哼，最恨的就是这起小人，两面三刀，老爷不过来的时候一味的作践我们小姐，等看到老爷给我们小姐送东西了，又一下子巴巴的上赶着献媚。一群混帐东西！小姐，亏得你还能笑对他们，干嘛对他们好，这些人，不过是看着老爷的面子，不过是献好给老爷看的！哪里有半点真心对咱们！你忘记他们前几天怎么对我们了！” 兰泽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抱怨。 “兰泽，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改改？眼看着小姐就要进宫了，还是这么心直口快，总是不知道隔墙有耳!这还是在老爷家，说句闲话无非是让那些下人们听了去，徒增一些是非，这要是在皇宫禁内，可不就是流言蜚语了，没准就是要掉脑袋了！” 冉竹帮林翠微一边梳头一边数落兰泽，林翠微看着镜子里的冉竹越来越巧的双手，笑听着自己的婢女们斗嘴。冉竹很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不喜欢繁琐，只是梳了一个大方典雅的百合髻，翠微自己在那玲琅满目的饰品里挑了一根简单的玳瑁簪插在了头上，再一抬头就看见镜子里的兰泽听见冉竹数落自己，促狭的吐了吐舌头。 “兰泽，冉竹说的一点也没错，你以后进了皇宫可不能这样子胡说了，不然惹了祸事。连累了我倒也罢了，可是以后我的命不仅仅是我自己的，还牵连着我得母亲以及我的家族。切不可再像以前一样童言无忌，口无遮拦。” 林翠微觉得自己还是要提点兰泽一二，兰泽向来心直口快，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是，小姐，兰泽知道错了，以后定会谨记祸从口出。” 兰泽知道冉竹跟的是正事，也收起了嬉笑的样子。 “嗯，你知道就好了。且看看这些衣服，挑一身出来留待进宫那天穿吧，眼看就是日子了。” 林翠微看着这些来自锦绣阁的衣衫首饰，心里却觉得有些心烦，这些东西时时刻刻再提醒自己该进宫了，这些年天真无邪的年华要过去了。 “小姐，锦绣阁的衣衫首饰向来是金陵城中最好的，你看这些衣裳都是苏绣，不单单是这衣衫的料子，就看这衣衫上朴素典雅的花样，就知道选衣衫之人确实是真真的用了心。可见老爷确实疼爱小姐，知道小姐喜欢清幽素雅，所以做的这些衣衫都是简单质朴，浑然天成不做作。小姐，你也来看看，不要辜负了老爷的一番心意。这些衣裳虽然做的都很好，可是小姐你是要穿哪一件呢？” 冉竹这么一说，林翠微也就移步过去，毕竟是父亲的一番心意，少不得耐烦着看一看。 锦绣阁果然是金陵城中顶号的刺绣世家，每一件衣服都做的精美绝伦。图案也很吉祥，岁寒三友，喜上眉梢，流云百福，这些都是吉祥寓意的好征兆，可是林翠微还是觉得太热闹了，并不喜欢。等翻到最下面看见那一副绣着踏雪寻梅图案的月华锦衫，倒觉得绣的别有意蕴。 “就是这一件锦衫吧。至于首饰，我刚才看盒子里那件简单的辛夷玉笄即可，至于其他的首饰什么的也就尽免了吧。你们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带这些。其余的都收起来吧。” 虽然林翠微知道自己不可能落选，可是还是不愿意太显眼，但愿自己能寂寂无闻才好。 “小姐整个身上就这一支玉笄会不会太单调了，想来别人都是盛装，小姐这样子简洁，不如小姐再挑一两件饰物，我看盒子里面有一直鎏金点翠华胜，很是动人，小姐要不带上试试？” 兰泽觉得自己小姐选得衣衫首饰都太简单了，这哪里是去选秀呢？ “我看小姐选的极好，兰泽，你知道咱们小姐一向喜欢简单，更何况咱们小姐的容貌是不用这些首饰陪衬的，素洁高雅更适合咱们小姐。” 冉竹知道自己小姐的心思，小姐跟司空少爷十年情义，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看见小姐选的那支辛夷玉笄就知道小姐心里还是放不下，可是不管放下放不下，小姐跟司空少爷都是不可能了。自己也不能再说，就当小姐最后的念想吧。 南面的房屋虽然天还没黑，可是由于背光，已经点上了灯火，虽说是下人的屋子，可是倒是收拾的干净整洁，显然这位下人在府上有些地位，那张mama正斜靠着引枕休息，这两天忙着给大小姐准备入宫的事宜，张mama又上了点年纪，难免有些累。 张mama正迷糊着，就听见自己的外孙小霍徕赶着叫着姥姥就上前来了，旁边还有自己的女儿大妞也跟着，这小霍徕是张mama唯一的孙辈孩子，虽说是个小丫头，可是机灵鬼怪的很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张mama很是喜爱，见这小霍徕过来，早就招手让小霍徕来身边做。 “大妞，你怎么也一块过来了？前面夫人那里不忙了吗？”张mama的这个女儿大妞不喜言语，张mama见了每每不喜欢。 还不等大妞回话，那道：“姥姥，是徕徕有事求您，怕您不依，让我mama也过来帮帮我。” “哦？徕徕的事，姥姥怎么会不依呢？要是还是为着云儿的事，你放心，等那二小姐入宫了。姥姥定然让你出口恶气，好好治治云儿那贱婢！” 张mama只当霍徕还是为着那日云儿骂她的事，奈何那云儿最近跟二小姐很近，只得等等。 “不是不是，姥姥，云儿那小贱婢哪里值得徕徕总记着，徕徕是想着求姥姥跟大，带着我一块进宫去吧！” “什么？你想要进宫！” 张mama本来是躺着，听着这霍徕一说，一下子做了起来。 “徕徕，好好的怎么想着进宫去了？你以为那皇宫是什么地方？那里面可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应付的来的！不行不行，这件事姥姥绝对不答应。” 那小霍徕一听她姥姥不答应，早就一把上前抱住她姥姥的脖子撒起娇来。 “姥姥，我就知道你不愿意，你先别说的那么死，你听徕徕跟你慢慢说嘛。姥姥，你想想，要是我一直在这府上，无非就是一个丫鬟，再好也不过是做到姥姥的位子，能有什么大能耐？可是入宫就不一样了,虽然我还小，可是姥姥你看徕徕平时也是有些手段的，不一定输给别人，再说，没准哪一天皇上看上了我，那么咱们一家子就飞黄腾达，人前显贵了！姥姥，难道你就甘心情愿一辈子让徕徕做别人家的下人啊！” 张mama听的霍徕这样说，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再看看年纪尚小，倒也已经有点姿色了，虽然那皇宫险恶，可是这也是一个机会，况且徕徕这孩子自小就颇有些心计，不如放手一搏也好。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那皇宫终究是危险之地，姥姥恐怕你应付不来，况且这事还要问过了大小姐，要大小姐同意呢，徕徕，你可要想好了，姥姥问准了大小姐以后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啊！” 那霍徕早就听出了他姥姥话中之意，定然是答应了，早就高兴的一跃而起欢呼起来。 “我要进宫喽，我要进宫喽！” 四月初十这天终究是来了。东方刚刚有点鱼肚白，林翠微就已经收拾停当。出了门就看见府上早早就备好了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林翠微刚刚出门就见自己的jiejie林潇盛装也出来了。林潇那一双羽玉眉的眉梢飞扬，更衬出那一双凤眼，再看眼影清淡唇色温和，再加上满头金钿，以及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整个人贵气十足，光彩熠熠。 “微儿打扮的好生素雅，全身没有一件首饰，竟然只带了一根玉笄。不过就算是这样简单，也遮不住meimei的美貌，到是更显得人若芙蕖，天然雕饰。” “让jiejie见笑了，jiejie自是光彩照人，其他人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微儿客气了，咱们姐妹自是风采无双，想来这今日太极宫中的风光自是咱们姐妹的了。” 林翠微听着林潇这话，心中暗暗一惊，那日父亲说jiejie争强好胜自己还有些疑惑，可是今日听的林潇这话，显然是真的了，想不到林潇竟然自信到有些自负了。想到父亲叮嘱自己要照顾林潇，少不得提点一二。 “jiejie，想来秀女之中自是藏龙卧虎，jiejie虽然貌美，可还是要谨言慎行要好一些。” “咱们是自家姐妹自然不必遮掩，那外人面前自是不肯多言。谢谢微儿提点，那旁人自是不肯说出来的，可见微儿是真心待我。。咱们这就该去了。” 林潇似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她的丫鬟寒烟跟霍徕就搀着她上车了。 冉竹看到那小霍徕，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这霍徕年纪虽小，可是手段却是十分的厉害，大小姐怎么会带了她一块入宫？想来以后这宫中定然是不能平静了，只是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冉竹也就不再乱想。林翠微跟林潇两人各自蹬车，一路无话。 一路上林翠微心事重重，闭着眼养神，其实是害怕看见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自己不想去的地方，也怕看见冉竹跟兰泽那关切的眼神，索性一路闭着眼。 “小姐，太极宫就要到了！” 兰泽一句话，让林翠微不禁也向车外看去。 旭日正在东方慢慢升起，雄壮威严的太极宫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金碧辉煌，也更加神秘。护城河静谧河缓缓流过，河面波光粼粼，金光闪闪，宽广的承天门前广场已经有很多选秀女子，五颜六色，莺莺燕燕。翠微看着这恢宏庄严的太极宫，心里忽然觉得忧伤，从此以后，自己就是这城中之鸟，这一生都不会再飞出来了。 及至承天门前，早就有一个细声细气的太监指挥着这些小太监引领秀女。 “各位秀女们，且不要忙着说话，都去站好了，等着有人引领你们这就进去了。” 林翠微跟着林潇也忙忙的站在了后面，虽然秀女很多，但是大家说话都刻意压低声音，并不敢高声喧哗。天子脚下，这种威严感让每个人都不敢妄言妄动。 “人员已经齐备了，咱们这就进去了。”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男子高声呼喊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了。 不知是何人敢在此大声喧哗，等到林翠微抬头去看时，只见一个着黑衣的男子骑着一匹棕色的马飞驰而来，一边高声呼喊着，一边挥手。 “米洛meimei！米洛meimei！你等等我！你等等我！那太极宫中你不能去不能去啊！” 不等众人反映过来这名男子就到了静谧桥，林翠微看到这名男子脸上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人群中早有一名红衣女子跑了出来。 “枫哥哥，你快点回去啊，快点走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你不该追来的！枫哥哥，你快走啊！” 那名红衣女子似乎想扑过去，可是显然又有些犹豫，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大太监早已经派人抓住了这名红衣女子。 “何人这等放肆！承天门前，天子禁圜，定然是刺客无疑，还不快快拿下！” 就在那大太监说话的功夫就看见两排禁卫军围了过来，“哗啦啦”一阵声响，那禁卫军已然搭弓引箭了。 “放！” 那名大太监细细的一声，数只箭齐齐的飞了出去！ 就在那名红衣女子的尖叫声中，翠微看着这名黑衣男子身中数箭，慢慢的倒在了静谧桥边。 血水顺着男子的身下晕染开了，那静谧桥的石板也变了颜色。 “啊！” 只听得一声惊呼，众秀女显然都被吓坏了，三三俩俩的团缩在一起，林翠微也不由的挨林潇近一些。 林翠微再看那名男子时，只见这名男子眼中有不舍有惊讶，那双手还直直的伸出来，慢慢向桥边爬了两下，一条红线在这名黑衣男子的身后拖着。 眼看着那名大太监的手又举起，禁卫军又在引弓搭箭了。 那名男子停了下来，嘴巴微微张了张似乎在喊那名女子的名字，只是只看见张嘴，再无声音传来，那名黑衣男子又伸了一下手，再也不动了，死了。 林翠微看着那双不能闭眼的男子，内心充满了恐惧。 还没有回过神，林翠微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而过，那名名叫米洛的红衣女子早就挣脱开来，扑了过去。 “枫哥哥，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这么傻！洛儿害了你，洛儿害了你啊！枫哥哥，洛儿一开始是父命难违，纵然我们今生不能相见，总还有一丝念想，知道你好好的在这世间，总可以熬过这漫长的岁月。可是，可是。。。。。。” 那名红衣女子米洛早已经是泣不成声，林翠微看着这名红衣女子轻轻的抚摸着死去男子的脸，想到自己跟景行哥哥，感同身受，也红了眼眶。 “枫哥哥，你不要怕，这回谁也不会分开我们了。” 那名红衣女子慢慢的放下了怀里的男子，朝着南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爹爹，女儿不孝了。” 林翠微看这名女子的神情不对，知道她要寻短见，想要上前去阻止，可是就在此时，一双手紧紧的拽住了自己，是林潇！ 林翠微回头吃惊的看着自己的jiejie，林潇对着自己慢慢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翠微心中一下子寒心了，这些人每一个人都看出来这名女子要寻短见，竟然没有一个人去阻止她。 林翠微使劲挣脱林潇，快步走了出去。 可是就在这一迟疑，林翠微只走了两步就见那名红衣女子抱着那名男子纵身跃进了静谧河，水似乎很深，水面上只是微微泛了几个波澜就恢复了平静，显然跳水之人并没有挣扎。 “各位秀女，估计你们也都多少受了惊吓，不过这也是宫中的规矩。黔州刺史之女米洛，枉顾王法，私会他人，理应处死，现在她自己畏罪自杀，杂家自会禀报天子。各位小姐们，你们只要踏过了这静谧桥，这太极宫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一辈子也别想出宫去了。要想出宫估计也就是刚才这位的下场了。除了老死，所有的妃嫔皆不得出宫！从此刻日起，你们只要被选上的都是杂家的主子们，无论是皇上的嫔妃还是各个郡王亲王之妃，杂家好意提醒各位小姐们，你们的姓名牵连着各自的家族，稍有不慎是会被诛九族的！小姐们，记住以后自己的身份，不该看的不该想的，在此趁早就断了吧。皇家的威严，岂容他人践踏！请吧，各位秀女们！” 就在所有的人还在震惊之中，那位大太监波澜不惊的声音细细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