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拖延
博园贵人和明芳姑姑的话自也被赵嫣听在耳中,若说美妇和明芳姑姑心急,却哪有人比她这新娘子更忧心如焚。自盖上红纱坐在床头等候,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由人带到正堂礼拜天地父母,可每过一刻一点,赵嫣的热情便被浇灭一分,每次听到自己的吸气之声都觉得时间又过了些许,万般煎熬,最后索性屏住呼吸。 可当赵嫣听到那“大凶”之语,再也奈不住心绪,左手撩开面前红艳纱帘,满脸紧张得看着门口美妇说道,“志哥哥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她不管今日成婚也好、明日成婚也罢,甚至三年、五年之后,她都可以等,只要刘志不变心,一心待她,她的心也永不转移。 这些她都不在乎,她惦念的是刘志的安危,刘志定是遇到棘手之事才无法脱身,她最怕刘志也像自己一般,遇上甚么行尸,他可没有嵩儿那宝贝双玉护身。 “夫人……娘,志哥哥他……”赵嫣撩着盖头,快步走到美妇身前,脸上忧容难解。 “姑娘,你怎么把这盖头自己接起来了!”明芳姑姑大惊,美妇也是轻蹙眉头。这盖头一作遮羞,二为辟邪,须得入了洞房后,新郎用那玉如意或是喜秤挑开,这才能称心如意,否则大为不吉,与刚才那《太初历》所说成谶,只觉实不是好兆头。 可美妇心中怜惜赵嫣,却也未说什么,只心中叹气怨这对鸳鸯命苦。博园贵人闺名郾明,嫁给蠡吾侯刘翼之时刘翼已有正室,又因她出身也并非高贵,只能娶作小妾。可刘翼对其却极为宠爱,如此不免会遭大妇嫉妒羞辱,那正室便在郾明身上掐拧针刺,施刑之处却又极其隐蔽,让刘翼发现不了,郾明强做隐忍,也不告诉刘翼。那大妇见她柔顺听话,也不再多找她麻烦,直至郾明生下了刘志,才扶正尊位。 有了刘志后的郾明也未想过要报复大妇,她此时已比那大妇幸福的多,哪还有此必要,到得后来刘志袭承了侯位,而今又成了皇帝,郾明觉得自己已得了天大的福气,已不再多求甚么。爱儿刘志又遇见了真心喜爱之人,这丫头又如此和顺美丽,情势遭遇也宛如当初的自己,让她怎能不怜。 可身为人母,为子计深远,美妇对这些历法数理颇为相信,也不忍见儿子日后凶祸不断,愁眉不展。她倒不像赵嫣般担忧刘志此时的安危,刘志身为皇帝,虽有梁冀这乱臣贼子嚣张跋扈,可对皇帝也不敢公然不敬,而刘志又隐忍,未触动他梁氏根利,他也不会再做出那毒杀幼帝的勾当。 今日那梁氏的恶狗拦门,刘志不来却也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可又打探不到刘志消息,只劝慰着赵嫣让她再等等。可美妇心中却也盼着刘志今晚不要来了,只怕儿子一意孤行要于十九日与赵嫣成婚,那便大为糟糕,只需等些时日再找个吉日让两人成婚便可。 正当三人各自忧心,却听得正堂处靴声笃笃之音,这脚步声听来极为仓促慌乱,似在前堂寻什么不见,又转入别处寻找。待那声音早近后院时才放开声音低喊着,“娘!嫣儿!你们在哪里,志儿不孝不义,来迟了!”这声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是志哥哥!”赵嫣大喜过望,扯过半遮在脸前的红纱飞步向那声音跑去,美妇也是心里一登,暗叹“还是来了”,可也挂念着刘志,由明芳姑姑搀扶着也向外堂走去。 此时刚过十五,月光大明,只见一袭红影就朝着一个身挺青年扑去,那青年转身,正好看清一身嫁衣的少女,张臂就将少女紧紧抱起,两人只感对方的怀中无比温暖。赵嫣泪水止不住留下,一滴滴染湿了一片片,语带悲腔地说道,“志哥哥……嫣儿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身音中说不出的委屈之感,可随即又哭着笑了,却仍抽泣着。 看着眼前佳人模样,刘志心中也是一阵酸楚,猛挥起拳头向自己脸上狠狠打去,“都是我不好,嫣儿,是我的错!”手中仍左一拳右一拳。 赵嫣大急,忙用自己两只小手紧紧攥住刘志大手,让他别再伤害自己,嘴中也不停,“嫣儿也不好,嫣儿睡过了一天,你也打嫣儿……”说着用力要把刘志的拳头移向自己面颊。 刘志却一脸怜惜地望着赵嫣,悲声道,“我已听影卫说了,竟让你在林苑中遇见了那凶尸,让你如此冒险。若你真有一丝闪失,我,却让我如何见你……是我的疏忽,还是打我!”说着挣开赵嫣嫩手,又往脸上砸了一拳。 赵嫣急中生智,忙说,“志哥哥,大事要紧!咱们赶快去前厅拜堂,这些以后再说,可勿要误了今日,娘……夫人说明日便不吉利……”纵是赵嫣说此话是为了让刘志不要再打自己,可女儿家硬拉着人去拜堂,说出口才觉不妥,已羞红了脸。 “正是!我怎这么糊涂,快去拜堂!对了,娘呢?”刘志向四周环顾,却不见美妇人影,只因赵嫣太过心急跑得飞快,博园贵人还未走到。 却只见刘志又一脸狡黠望向赵嫣,“呦,我要是没听错,什么时候已叫上娘了?” 赵嫣脸更红了,啐道,“才多大一会儿啊,又没正经了。”可是心中温馨无限,她从今而后又有娘了,她在美妇身前发泄哭过后只觉婆媳两人已是亲密无间。 正在此时,两人轻缓脚步走来,可与此同时,府院之外梆子声响,敲了三下,每记声响如重重敲在美妇心中。三更了,刚到子时,已是四月十九了。 “娘,孩儿这就与嫣儿成亲!您老去堂前坐好,等着我俩为你叩头吧!”刘志语声喜悦非常,向美妇迎去,赵嫣也紧跟其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