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热情似火
难得出来三天空闲时间，萧松、萧娜与燕子一起回到都江堰。 萧娜需要完成银行停薪留职的最后流程，然后与同事告别。从此，这就将成为她生命中的一段记忆。 萧松有两件很重要的事务需要处理。一是筹资，二是得把“自然年华”转让。筹资倒不是一件大事，自己这几年也有一点积蓄，然后他又找了两个很要好的同学，启动资金基本上就到位了。难点是照相馆，想接的人至少好几个，可他心里的确是难舍啊，这不是一间普通的相馆，而是他的梦想，是一份精神寄托。头发剪短还可以再长，可梦想一旦放弃，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燕子就是来陪萧松的。这段时间萧松的情绪变得不可琢磨，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如既往的淡然，可她总是隐隐感觉到萧松那刻意隐藏的失落与不安。她能猜到一点原因但不能问，只能默默的陪着，陪着。她想这样也就很好。所以这段时间她也安静很多，不像以前那般大开大合。 沟通接手照相馆的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萧娜也认识，另一个则是第三方介绍的未曾谋面。用时不到两个小时就全部完成。一个出价五万，一个出价六万，一个出价四万。 萧松最后决定把店转让给了出价五万的一个熟人，除了带走自己平常最喜欢的两部相机和必须要带走的照片，其他全部留下。在物品清点的时候，他不是长久无语，就是默然惆怅，甚至好几次都差一点儿情绪失控，几人都能看到他眼角隐隐的泪光。 他不得已来到河堤边独坐，在那看着翻着白花的江水，就这样东去不还。 燕子本想跟过去，但被萧娜阻止。因为萧娜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萧松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让他自己去慢慢消化，其他人都帮不了他。 别说萧松，就连她自己在整理这些照片的时候也会难以自己。 这是自己刚上中学的时候------- 这是自己第一组艺术照------- 这是去送萧娜上中专的时候------- 这是自己与燕子的第一张合影------- 这是萧松第一次外出采风的照片------- 还有，刚刚的九寨沟之旅照片------- 这每一张照片的背后，能是一段故事，一段行程，一段心路与历练。 现在，自己的免费模特职业也要结束了？ 就这样要放下了？就这样要了结了？ 夕阳还是那末夕阳，依然艳丽、依然耀眼、依然辉煌。 岷江还是那条岷江，千百年来都默默的守护在这里，冲刷着这凡世间永恒不变的离合与悲伤。 不同的脸来了去，不同的脸去了来。 熙熙攘攘，匆匆忙忙、皆为利来，都为名伤------ 萧娜与燕子收拾完毕后，来到萧松面前默默坐下。 萧松伸出手揽过萧娜，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用手轻轻的拍了拍萧娜的肩膀。这个店是萧松的，但这么多年来基本上也是萧松与萧娜两人的心血，他自己常东奔西跑的，没有萧娜的辅佐与打理，这个店也维持不到今天，更别说还有一笔积蓄。 萧娜终于难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开始哽咽，“哥，对不起。”如果不转让这个门店，萧松就筹不够太升南路门店的启动资金，可这个门店一直是萧松心底难以割舍的结。 萧松没说话，只是用手揉揉萧娜的头，好几年了吧，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萧娜哭。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都是我不好，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 萧松还是没说话，把头扭向了对面的玉垒山，想把眼神埋进那苍翠的深山里。 “都是我想做生意惹的事，要不------，要不就不会这样了。” 萧松收回目光，落在萧娜身上。然后两手扶起萧娜，两眼坚定的看着萧娜说道，“哥以后，在CD开一家最大的摄影店，你继续给哥做模特，好不好？” 萧娜使劲的点头。 “还有我呢，松哥。”燕子坐在萧松的对面，憋屈得一直没机会说话。 “对啊，现在不是还有燕子了吗。有你们在，我这个做哥的真的是------很满足。” 萧松伸出手，一手拉着萧娜，一手拉着燕子，几只手合在一起，然后他对着两人说：“别哭，萧娜，你不是想做生意吗，哥支持你。现在我们一起努力，就像那天那个何文瑄说的那样，不做则已，要做我们就要去创造行业传奇！” “那你的摄影梦呢？”萧娜调整情绪后问。 “我不会放弃的，现在只是放弃这个店而已。但我不会放弃理想，我会是生意人里面最好的一个摄影家。” “对，我们不仅要开最大的摄影店，还要开最大，最专业的连锁摄影店。”燕子说道。 “不断则不立，为了庆祝我们走出的这第一步，晚上我们去吃烧烤？”萧松想转换一下氛围，刚才自己难免是有一点触景生情，但没想到萧娜会这么伤心。 “我们还是------回家吃吧，多陪陪萧叔和阿姨，以后忙，时间就没这么多了。”燕子提议说。 “好，还是燕子懂事，难怪我爸妈这么喜欢你。”萧娜的想法与燕子不谋而合。 现在只要有时间一定要多陪陪父母。 还有明天，一家人还要回燕子家，要完成礼节性拜访，以确认燕子与萧松的关系。虽然双方父母以前也曾见过一面，但这毕竟是两个家庭的第一次官方会晤。无论是对燕子或者萧松，这都很重要。 转角处，慢慢过来一个背着背篓五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有规律的敲打着两块铁板，这是切糖所使用的铁刀，敲击所发出的叮-----叮-----声音散播开来，回音悠长------ 丁------丁------糖------ 萧松与萧娜都认识这个人。 几年了，他都在这附近走街穿巷，如此这般背着背篓，微微的弓着背，情情木然。每敲打一次，那原本茫然的眼神就偶尔会闪出丝许光芒充满希望的搜寻着每一个路人，然后熄灭暗淡再失望的走过，留下叮------叮------的声音在身后回响。 每次萧娜看见，总会很热心的买一些。她不喜欢吃丁丁糖，然后就分给街上玩耍的小朋友。这些小朋友总会很甜很甜的对她说，谢谢漂亮阿姨。这甜蜜的小嘴比丁丁糖还要甜蜜。 萧娜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有玩耍的小孩。 但她还是习惯性的叫住，大爷，我这买------ 下午五点，还有一小时，今天的培训就将结束。 刚刚下了一场大雨，但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后半小时，阳光就顽强的穿过云层，穿透窗外的树枝，再斜射进来。半边教室顿时星星点点，被五颜六色的水珠与光圈点缀，画面瞬间如童话般。 这是他们租赁的一间临时会议室，在一个很安静的干休所内，非常适用于培训。安静得除了燕子略显疲惫的声音外，剩下的就只有水珠从树枝上跌落的滴答声。 萧娜坐在最后，安静的看着，听着。 她已经完成基础礼仪与职业规范培训，然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赶到门店装修现场，一天不去，心里就会不踏实。在她的督促下，装修进度在提前，看着图纸上的效果一点一点的在实景呈现，她也开始难掩心中的兴奋与期盼。按照这个进度，最多还有五天，装修将全部完成并撤场，交给她的将是一个崭新的门店，时光通讯的第一间门店。 培训还有一周完成，这样，两者将很完美的衔接，顺利过渡到门店布置及产品陈列，一点也没耽误时间。想想即将到来的开业，她就会很亢奋，晚上甚至都睡不好觉。 现在她一手托腮，脸上洋溢着恬然的微笑，身体斜靠在窗户上，蓬松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在阳光下散着金黄的微光。她就安安静静的听着，听雨，听燕子，听钢笔在纸上偶尔发出的沙沙声，内心一片安宁。 萧娜真的很美。 这画面也真的很美。 这几天，她一直在观察这帮新入职员工。总体上都比较让人满意，有那么几个还是比预期的更加突出，让人影响深刻。尤其是田田、张鹏、邓琪琪、吴萍、邹雯雯，徐军，这几人的悟性很好，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稍加培养，以后一定会是业务与管理的好苗子。只要有能做事的人，以后还有什么不可以做呢！所以，她很有信心。 何文瑄很响亮的咳嗽，连续咳嗽，用手捂着嘴也没能降低分贝，这打破了刚才的一片静怡。 萧娜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姿，看向何文瑄。 何文瑄坐在最后一排。 这其貌不扬的矮个男人，一有空闲就在纸上画来画去，然后一个个人物肖像就跃然而出。这几天，他应该把所有人都画遍了吧。但这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不怎么说话，但偶尔冒出一句就会惊人，因为其不按常规的逻辑及出牌套路。是不是有才的艺术人都会有一点奇怪呢，就像萧松，这两人身上总有那么一点的相通之处。 何文瑄并不知道萧娜在观察他，更不知道萧娜这几天是一直都在琢磨他。相反，他这几天对观察别人倒是满脑子的兴趣与热情。他选择坐在最后一排。就是因为他要观察，他也擅长观察。他画画，在画画的时候能够捕捉、分析人物性格。还有，他不仅仅是画画，他还每天坚持写日记。当然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这个习惯，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其他人自己写了些什么。其实从入职第一天开始，所有人无意识的言行在他的笔下就已经开始人物性格勾画，成为了他日的呈堂证供。身边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天天盯着你，这肯定是有一点可怕的，想想都会后背发凉。但为了能够完成自己的“想法”，他必须得做好一个书记官，素材要尽可能的多多益善，正因如此，他开始提醒自己以后的工作都必须保持低调，不能以前那般张扬。 燕子说，现在开始俩俩演练，然后角色互换。 场面顿时就开始活波、热闹起来。 这十几人已经很是熟络了，相邻的两人互为搭档，开始进行演练，燕子则穿插其间，偶尔打断并提出一些改善意见。 萧娜还是很安静的坐在那，在一片嘈杂中独守一片淡然。她又忍不住看了看何文瑄，何文瑄没有参加演练，因为他不做营业员。他又在纸上画，神情专注还偶尔抬头看几眼，这次，他又是在画谁呢？ 这次画的是讲课的燕子，神采飞扬的燕子，在阳光下闪闪耀人的燕子。 燕子说：“今天最后一个环节，邀请两人做演练，然后大家再总结，请举手。” 除了何文瑄，大家都举手，这积极向上的热情总是应该值得鼓舞的。 “田田，徐军，你们俩来。”燕子点名，“到前面来。从客户进店开始，把流程演练一遍。” 田田、徐军两人于是开始进入角色。 “您好，欢迎光临时光通讯。”田田双手交叉于小腹，三十度鞠躬，礼貌迎宾。 徐军瞄了一眼田田，没说话径直进入门店。 看样子，这是一个很拽又没礼貌的客户。 下面的人开始笑。 “先生，我们是一家新开业的专业通讯产品门店，全新产品，我给你做做介绍，可以吗？”田田跟上，依然一脸的微笑，不温不火。 徐军还是不说话，自顾自看，也没搭理田田。 “你现在看的是MOTO的新品，上个月才出的产品，本周刚刚上柜，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田田不等徐军回答，马上做出很麻利拿出产品的样子来。 下面的人又开始笑。 这次，徐军被逼到角落，虽然勉强但也不得不说话了，“好，那给我介绍介绍吧。” “先生，我们先看这款机型的外观，你看是不是很时尚，尤其是这个颜色，深灰，很有质感，跟你的气质搭配再合适不过了。再看材质，你看------” “我关心价格，多少？”徐军粗暴的打断。 “是，先生，所有客户都关心价格，但是你看，价格都是由这些细节来决定的。设计、工艺、材质、功能等等，我们只有了解清楚，才知道是否值这个价格，对吧？先生，我们现在继续介绍功能，你看，这显示屏是蓝显，夜光不伤眼。” “有说明书吗？” “有啊，但大多是专业术语，还是需要我逐项给你解释。” …… “价格，主要是价格，我看你这个女孩还是蛮专业的，价格合适我就买了。” “先生，这是新品。”田田很耐心的坚持。 “总得优惠一点啊？一点都不谈还能做生意不？” “我们现在都是定价销售，没有折扣权限。还有，我们用专业品质与服务来保障客户的最大权益。”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那这样吧，你有男朋友吗？” “先生，现在是上班时间。”田田很淡定的回答，没有一点的慌乱。 “你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先生，我看你也不是开这种玩笑的人。对吧？还有，我现在在上班，工作与生活是两回事，我们公司管理很严格，你如果真心为我好，我们现在还是谈工作，好吧，就这个价格，我这就给你开单，怎么样？” “开吧开吧，那我等你下班再来找你。” 燕子鼓掌，演练结束。 “来，大家举手，我们总结一下，看看那些地方以后值得我们注意。”燕子眼色环顾一圈后问。 “这个客户太刁蛮了，我们应该很少遇到。”邓琪琪说。 “产品环节应该要生活化一些，太专业的术语客户会听不懂。”刘涌说。 “这是一个好建议。”燕子给予肯定，“还有呢？” “面对客户的不合理要求，田田处理得很好。”何文瑄嗓门很大的补充道。 “对，这也是我要重点强调的一个问题，我们以后在工作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顾客，什么人都有，我在我们服装店，每十天都会遇到一个要求处对象的顾客，怎么处理？田田刚才的处理就非常好，言行得体，理由也很充分。还有，也不会让顾客太难堪。重点是还能把顾客拉回到产品销售中来，这一点，值得我们学习，以后大家要牢记这一点。就算是顾客真心喜欢你，如果你也不反感，也请下班以后再说，记住，上班就是上班，这是公司管理的最重要原则之一。来，请大家给予田田最热烈的掌声。” 大家掌声一片热烈。 田田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是满意，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怯场，不怯场就可能会出众。这是最近几年做老师带给她的最大收获。她偶尔也会看向坐在后面的萧娜，她知道萧娜也在关注着她们，有合适的机会她就会努力争取。她得不焦不躁，落落大方、还要很自然的展示出自己所擅长的一面。这段时间，她在看金庸的武侠小说，明白了以前都未曾接触到的一些道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竞争，有竞争就会有排序，她不希望自己是排序在后面的人，她的自尊与骄傲也不允许自己这样。自己不是来做营业员的，这一点需要永远牢记，要不做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没什么不好！ 何文瑄习惯性咬着笔头，木木的看着田田。他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喜欢这个叫田田的女子了，大气！关键是还与他一样的骄傲。这是一个很难得的品质，骄傲这东西不是说你想骄傲就能骄傲的，你总得有那么一点能拿得出手的资本才行，这很重要！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他真的会爱上这个女子呢，他为这个有趣的一个闪念噗嗤一笑。 才下过雨，路上偶有积水，但地面被雨水冲洗得很干净，空气清新异常。 骑车的几人结伴，欢快的溅起水花扬长而去。 萧娜、燕子被大家簇拥在中间，他们需要几分钟的距离才能走到外面的站台。 远远的，燕子看见萧松的车正好拐进大门，松哥？她欢快的飞奔过去。 燕子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就在萧松的车前！ 萧娜与大家一样，惊恐的瞪大眼睛，听着一声刺耳的急刹，然后看着车停在了燕子的面前。萧松飞快的下车，几乎是冲到燕子面前，把燕子抱起。 还好车速慢，萧松反应也很快，没有碾压到燕子。现在的关键是，伤到哪了？ “哎哟------痛------”燕子咬着嘴唇强忍着。 “哪儿痛啊？”萧松紧张的问。 “腿，腿痛。” “哥，先上车啊，去医院看，你又不是医生。”跑过来的萧娜赶紧上来帮忙。 “轻点，轻点，几人一起用力，尽量平抬，不要动腿脚。” 田田开始指挥大家一起帮忙，她懂一点急救常识，知道这种情况不能随便乱动伤员，以避免造成二次伤害。几人于是小心翼翼把燕子抬上车，萧松再急速向就近的春煦路市第一人民医院而去。 萧松、萧娜、田田、邹雯雯一直陪着燕子。检查、检查、检查，然后就是几人焦虑的等待。 结果：手臂、腿部分皮肤组织损伤，脸侧被刮伤，有一道口子。这些都不重要，上一点药自己就能慢慢恢复。重要的是，脚被严重崴伤，需要上绷带，不能轻易活动，需要静养两周才可能自由行走，最好是先住院治疗。 萧松开始楼上楼下办理各种入院手续，直到把燕子安顿好在病床上躺下。 燕子哭丧着脸，一脸的委屈与悲催，内心几乎快要崩溃。现在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这样不小心呢，添乱。 “我破相了？”燕子摸了摸裹在头上的纱布问。 “还好，就一道小口子，医生说十天就好。”萧娜马上安慰道。 “不会有疤痕吧？” “不会，就小口子。” “小口子还缠这么长纱布？” “这样稳定啊。” “没骗我？” “真没有，你要相信医生说的，你也听见了啊。” “我现在是不相信这块纱布。” “没事哈，就算破相我都要你。”萧松握着燕子的手说。 “哥，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萧娜生气的看着萧松。 “他就是这样的人，会把天都聊死的。”燕子笑了。 “我也是，有时候一句话就把别人怼死了。”何文瑄在旁边说道 “我的脚呢？刚才很痛。” “就这只脚最严重了，医生说得半个月。”萧娜说。 “这下好了，哪都去不了了。”燕子一脸无奈。 “我们会照顾你的。” “都是我不好，明知路滑也不小心一点。”燕子自责的说道。 “这只是意外，”萧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