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夜话(六)
且说朱家,朱尔旦与同窗豪饮至深夜归家,才在厅堂坐了半响,朱氏倒了一杯醒酒茶给他,便听闻一阵特意的脚步声。 朱尔旦酒意清醒了大半,他抬眸一看,是个穿大红袍面目凶狠的男子,仔细再探,身侧还站着新搬来的邻居,听妻子说好像叫……燕赤霞,是个修道之人来着。 怔愣期间,已见大红袍汉子走到跟前,朱尔旦打了一个激灵,极快的念头一闪而逝,十王殿的陆判! “陆……陆判官……我之将死,陆判官竟现身,莫不是来怪罪学生的冒犯之罪?”朱尔旦酒意全醒,冷汗涔涔,微凉的春夜竟让他如坠冰窟,浑身颤抖不已。 他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滑下来,满心满眼的等待陆判接话。 “否,昨日见你言语慷慨激昂,颇有男儿本色,蒙你邀约与本君订酒,今日恰逢路过金华,特来践行此约,不枉孺子满腔热情。”陆判摸了摸浓密的胡茬,哈哈大笑道。 朱尔旦闻言,轻轻的呼了一口气,转悲为喜,大喜道:“得君青睐,幸甚至哉。” “子君,备酒菜——”子君,朱尔旦之妻闺名。 朱氏闻言,掀帘在里屋抱怨了声,待见厅堂来了客人,便贤惠的去了厨房准备酒菜,招待客人。 “汝妻甚贤惠。”陆判赞道。 朱尔旦笑笑不说话,想起了妻子其貌不扬的面容,娶她有一大半是因为外家的助力和子君的贤惠,圣人言,娶妻自娶贤。 他虽然脑子愚钝,可还是饱读诗书,知晓情理。 待妻子准备好酒菜,朱尔旦擦了擦先前额角流下的冷汗,主动的刷洗器具,温上酒水。 沉默寡言的燕赤霞皱了皱眉头,暗付:槐槐归来否? “天气回暖,无须温热。”陆判喊了一声燕赤霞,自来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燕老弟,否为槐姝担心,有范无救在呢。” 朱尔旦竖起了耳朵,见燕赤霞点了点头,没有叙下话头的心思,便歇了多听的想法。 “朱生敬陆判官一杯,”朱尔旦先前与同窗豪饮了一番,被陆判一吓酒意才醒,这方又闻酒味,晕乎之感浮上心尖,酒意渐渐上头。 “好说好说,”两人推杯换盏,很快便熟稔起来,酒桌之上皆兄弟,互相敬酒完,互换了姓名,陆判不免询问起朱尔旦在学院的趣事。 朱尔旦大着舌头说:“先前同窗皆言之道哥面目凶狠,如今一见,却是忠肝义胆,震摄jian邪,颇有当世豪侠之典范。” 陆判陆之道被拍了马屁,整个人很是受用,两人便于文学高谈阔论起来,又就地府管事说了一二,陆判兴致来了,还模仿了一番地府歌女歌唱的曲调,这曲调一出,朱尔旦酒意便汹涌澎湃,睡了过去。 “哈哈,本君竟忘了,此曲调乃是地府于亡魂引路之调,具有催眠安神之效。”陆判话语才落下,便听闻风声中含着一丝凄厉的鬼哭,锁链抖动撞击中隐隐有哽咽之声,端得是让人害怕。 夜渐深,一灯如豆。 只见范无救牵着何子萧走在前头,苏舜卿走在后头。 燕赤霞回眸一望,见娇妻归来,嘴角弯了弯,忙不迭迎上去,握住她手,上下打量,生怕她受伤,问:“槐槐可有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