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中原之锁
开封古城,作为大宋的东京,中国历史上最繁华、最富裕的王朝首都,曾经给汉民族留下了“靖康之耻”的痛苦回忆。 五百余年之后,这座中原的雄城,再一次**裸暴露在农民起义的兵锋之下。这时他尚不知道,毁灭的命运已经注定。从此以后,他只能沦为中原其他城市的陪衬。 崇祯十三年,在大明朝的历史上,是自然灾害的顶点。 这一年,灾荒几乎遍及全国。河南作为大明朝的腹心地区,成为了灾荒的核心。连续三载的干旱和蝗灾,造成了农业生产的急剧萎缩,许多地方甚至颗粒无收;朝廷的加派和赋税点滴不减,又使这种可怖的萎缩产生了恶性循环。 最后的结果是,即便崇祯十四年的干旱和蝗灾情况有所好转,但是有土无民,依然荒芜。 许多万户之县,死绝者或逃亡者达八千以上,人口损失达到了八成,剩余的两成则要承担十成的税赋。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剩下的两成人口除了举家逃亡,没有其他选择。 河南各县的粮价,有斗米千钱的,有斗米二千七百钱的,还有斗米二千九百钱的。至于河南省的另一主食麦子,贵比大米,斗麦三千左右的县很多。 广大之农村,白日无一人影,夜里则哭号起伏;少数之州府,城关处数万流民,几乎插不下脚;省内几条大道上,到处可见尸骨遗骸。 父食子、妻食父,兄弟朋友乡邻互食者,比比皆是; 路边倒毙一饿殍,转眼间变成白骨一具。 一人不见,定已在锅中; 路人于野,每诱杀充食。 曹cao之诗:“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已成为这个时代河南的最贴切写照。 天灾**之下,百姓们如不愿全家饿死,要么加入逃荒大军,涌入各个城市;要么奋起反抗,拿起武器成为朝廷口中的“贼”。 当然,那些被生存所逼造反的人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类主要抢朝廷和士绅,用得来的钱粮养活更多的穷苦人;一类主要抢比他们更弱更穷的人。这些人的逻辑是,要么我吃人,要么人吃我。早晚都吃人,不如先下手。 被朝廷称为“闯贼”闯王李自成大抵是前一类人;而在河南省风起云涌的各类杆子、土匪武装,旬日间为万人。他们或者是前者,或者是后者。 …… 李自成在潼关南原大败之后,销声匿迹于商山洛水之间。 大约在崇祯十三年九、十月间,李自成率数百人从商洛入豫,进行他蛰伏之后的第一次试探进攻。这次试探进攻,仅比蜀世子朱平槿穿越大明早了一两月。进攻的巨大胜利让李自成极为惊喜。连破十余寨堡,不仅解决了粮食问题,而且有十余万饥民相随。 可李自成在取得初战胜利之后,依然小心翼翼地重新躲起来,然后看清形势再次出击。这次他与一斗谷、瓦罐子等穷人领袖联合起来,连克鲁山、郏县、伊阳、宜阳、永宁五州县,将在永宁俘虏的万安王朱采釒轻及地主豪绅带到西关“过堂”,经审讯后处决。 此后,李自成又连克偃师、灵宝、新安、宝丰等县城,扫清了洛阳的外围,为一举攻破洛阳做好了准备。 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李自成取得了一个巨大的胜利: 在兵变官军的接应下,仅一天时间便占领了“九朝古都”洛阳,俘虏福王朱常洵。 史载,福王朱常洵被俘,“色怖,泥首乞命”,但依然没有逃脱被炖煮的命运。 洛阳之战的大胜,让李自成获得了巨大的收益。除了经济上和军事实力上收益,更有政治声望上的收益。从此以后,那些资格老于他,或者与他平辈的造反领袖们,渐渐地以他为尊;而得到好处的灾民穷苦百姓,则齐聚于他的麾下。至于那些地方上的各类武装,则如百川到海一般,纷纷投靠于他。 复出的李自成,以一种令人炫目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中原大地上: 他的军队几乎以十天翻一番的速度壮大起来,而且他本人一改以往毁城屠民的做法,不仅留官据守,而且自觉自愿地把自己当作了穷苦百姓的代言人。 为此,他提出了一句著名的口号:“杀一人者如杀我父,yin一人者如yin我母!”。 郑廉在他的见闻录《豫变纪略》中,用生动的文字记录了李自成此后闪电般的崛起,以及他刚刚展现出来的问鼎天下之雄心: “远近饥民荷旗而应之者,日夜不绝。一呼百万,而其势燎原不可扑。自是而后,所过无坚城,所遇无劲敌,诸将皆望风走。即秉钺者以名节自许,不过以身予敌而已。” 郑廉所描述的情形大致准确,除了一个地方:开封。 …… 得知洛阳遭袭之时,倒霉的河南巡抚李仙凤正在黄河以北的怀庆地区追剿地方上的流贼。担心福藩出事的开封守将陈永福连忙出城,率军增援洛阳。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洛阳雄城竟在一夜之间陷落。 李自成得知开封的官军向洛阳开来,开封空虚,立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弃洛阳而袭开封。 经过三昼夜的急行军,李自成在二月中旬率三万大军到达开封城下。百余农民军伪装成官军,已经冲到了西门城下。 然而奇袭计划,却被城门附近一场莫名其妙的交通拥堵给破坏了。城门轰然关闭,让大胆的奇袭功败垂成。 李自成无奈,只好变奇袭为强攻。但这次,他遭遇了两个意料之外的重要不利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