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气死了外公
陈梧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他手颤抖着升起，指着罗素素，眼中满是怨恨，一字一字地念着“罗素素”，声音悲惨，然后应声倒下，眼睛睁地特别大，看着上方。 终于，战争在火热阶段时，戛然而止。 陈家四个女儿，一个儿子，五个人一拥而上，哭喊着“爹”“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罗素素懵了：陈梧，不，外公就这样死了？我还要把那些骂陈图浩的话说给他听，让他知道这个恶毒的儿子，是怎样的坏。 但是这哭天喊地的含爹，让罗素素彻底懵了。 罗新元也过去，摇着陈梧的尸体，哭喊着“外公”，罗素素那些表姐妹们也过去，喊着“外公”。 只有罗素素，还站在那里，摸摸自己的眼睛，怎么一滴眼泪都沒有？我应该哭啊，怎么不哭呢？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罗素素聪明的话，就应该爬过去，像她的表姐妹一样，大喊特喊，狂飙眼泪，但是她是个实在人，装不出來，也不愿去装，沒有眼泪就是沒有眼泪。 只是，她看着陈梧睁大的眼睛，虽是望着上方，但更像是在望着自己，怨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过分的话。 罗素素现在才知道，自己刚才确实过头了，明知外公就沒命了，也不让他安稳地走完人生这最后一段路，而是让他带着怨恨离去。 陈图浩几次将陈梧的眼皮摸下，但陈梧的眼睛还是睁得那么大，就是有话未说的样子。 陈图浩沒办法了：“爹，儿子不孝啊。求你闭上眼睛吧。” 可陈梧的尸体就是睁着眼睛，再这样下去可不好，那是儿女子孙的大不孝啊。 陈图浩只好气呼呼地喊來罗新元，实际这气都是对罗素素的：“新元，你外公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见你一面。來跟你外公说，让他安息。” 罗新元知道该怎么做，他走到枕头边，对着尸体说：“外公，你睁着眼睛是还有怨恨吗？别再这样了，你若是带着怨恨去天堂，怎么开心啊？外公，忘掉不快，我们都会记着你的好，你放心，将來舅舅会有很多儿子，你就有很多孙子了，新元会告诉他们，外公很喜欢他们。新元给你闭上眼睛，外公，你安息吧。” 罗新元给陈梧摸下眼皮，尸体还真的闭上了双眼。或许这是天意，喜欢的这个人说什么话都有用。 可这让陈图浩还真的沒脸：爹，你宁愿听外孙的话，也不愿听我这个亲儿子的话？让我丢尽了脸啊。不过，也罢，只要有罗素素在，我就从來沒有得过脸面。 这样，陈梧在众位后辈守着下，离去了，一切该结束了吧？ 不对，众人还有共同的打击对象，，罗素素。 现在，是罗素素的苦难來了。不过这不算什么苦难，反正从小就是在众亲戚的鄙视下长大，她不在乎这点打击。 只是，她明白，从此，她将背上“气死外公”的罪名，这不是一般的罪名，虽不要去衙门领罚，但那些“大逆不道，不孝之女”的唾沫就可淹死她。而她要成为钟亦得的夫人，带着这样的罪名做钟家少奶奶，还不是给钟亦得抹黑。 自家呢？本來就受够了歧视，现在，因自己的错，不知会如何。但转念一想：陈图浩，你意欲杀死自己的外甥，这样的恶毒，跟我那气死外公的罪名相比，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现在我就和你比比谁更坏了。大不了，和你一起丢人现眼，反正在这鄱阳镇上，因你而丢的脸也够多了，不怕多这一次。 罗素素突來的悲伤，又突來的勇气。 陈图浩也突然转过头去，看到罗素素像棍子一样站着，走过去一巴掌：“你还有脸站着？还不过去给你外公跪下。看你这个发愣的样子，一滴泪都沒有，不孝啊！我告诉你，今日你外公本可以在晚辈子孙的守护下，寿终正寝，但你在这里耍威风，弄得你外公死不瞑目，葬礼七天，你都给我跪在灵堂前，不准起來。” 说完，陈图浩一脚踢向罗素素的膝盖，罗素素跪下了。但还是沒有眼泪。 陈來弟呢，也是这样责怪罗素素的，走过來又是掌掴，又是揪耳朵，又是扯头发，喊着：“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孝女？我想想你外公临死前指着你，怒吼你的名字，我这心啊，就向挣扎一样痛。你舅舅说的沒错，你让你外公他老人家死不瞑目，你就要给他跪七天。” 这个陈來弟，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女人，她不想想，要是沒有罗素素，那么罗新元岂不早落入陈图浩之手，生死难测。 罗素素沒有反驳任何人的训斥，也沒有对他们的踢打反击，只是觉得脑子里很乱，不知该怎么办，只知道，接下來，自己会很难过，不是心情难过，而是日子难过。 她再度摸摸眼睛，为何还不流泪呢？难道我真的那么不孝吗？ 不是不孝，沒有感情啊，哪來的眼泪呢？ 这样，陈梧一死，立刻举行葬礼，从入殓，守灵，亲友致哀，出殡，下葬，一共七天。 现在是冬季小雪，尸体不会很快变烂，七天的葬礼完全可以，正式的葬礼就应该是七天，所以有那句“有福之人冬日死，无福之人夏日死”的说法。 夏日死，就很难进行正式的七天葬礼，像钱华和黄春雪就是夏日离开的，沒过两天就下葬了，她们的爹娘都因此而悲伤啊。 这七天的葬礼也让陈家的亲戚们累啊。最累的守灵的两个：身为死者儿子的陈图浩，身为死者生前喜爱的外孙，，罗新元，他是以孙子的身份來守灵的。沒办法，陈梧一生沒有听到亲孙子喊他一声爷爷，只有让这个讨他喜的外孙來给他守灵了。 一守，就是七个晚上。还寒风习习。 罗新元也不怕为他外公守灵，因为他曾为黄春雪守过。而陈图浩是第一次干这活，他沒脸见他爹，更沒脸面对这个差点被他杀死的外甥，就一直斜着脸，尽量不看着罗新元。 晚上，亥时了，陈图浩困了，罗新元端來姜汤，说：“舅舅，喝下姜汤提神吧。为外公守灵要诚心，不能睡着。” “新元，你还肯喊我舅舅？”陈图浩似乎觉得很难得，比喝姜汤还提神。 “舅舅，我们别说那些无用的话了。各自陪外公说说话，让他这七天都不寂寞，好吗？”罗新元说着，就去点蜡烛：“舅舅，这有两根蜡烛要燃完了，我点上两根新的在旁边。” “新元，你对外公真有孝心，对舅舅也好。舅舅不会、、、、、、”陈图浩想表明他的心志，再也不干什么勾当之类的。 但罗新元再次阻挡住，但无表情：“舅舅，我去和外公说说话，还烧些纸钱给外公。你先帮着看一下这些蜡烛吧，别让任何一座烛台灭了，否则，外公会害怕，会生气的。” “哦，好。”陈图浩照着做。 到子时了，就是鬼神出沒之时。 陈图浩害怕了，加上外面“嗖嗖”的冬日寒风，更像是有鬼要來了。他很想和罗新元坐在一起，但又不敢说出自己的害怕，毕竟自己比罗新元大一辈，说害怕像什么样？ 不过罗新元已经看出他的害怕。经历过为黄春雪守灵一夜，又经历过生死之劫的罗新元，已成为一个勇敢的小伙了。 他对陈图浩说：“舅舅，现在子时了，但你不用怕，我们在位外公守灵，外公会帮我们挡住那些幽灵小鬼的侵袭。” “哦。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冷。”陈图浩这时要装一下。 他的意志力可谓是“外强中干”，为自己的父亲守灵还这么害怕，说出去就是两个字，，丢脸。不过他现在被罗素素弄得也沒脸可丢了。 陈图浩换了一根快熄灭的蜡烛，夸罗新元：“新元，舅舅觉得，你现在懂事，勇敢，长大不少，是个男子汉了。” “外公生前那么疼爱新元，这只是守灵而已，是新元当为外公做的。”罗新元不太想对这个坏舅舅多说什么。 但他很想说“舅舅，我今日所说所做，都是素素jiejie教我的。你所说的勇敢，懂事，也是素素jiejie教我的”。 但想到舅舅现在恨透了素素jiejie，而外公也是因素素jiejie一命呜呼，死不瞑目，外公是带着对素素jiejie的恨而离世的。他们都不愿听到这个名字，那就不在外公的灵堂前说素素jiejie的名字。 罗新元和陈图浩就成了七天葬礼内，最累的人，晚上要守灵，白天稍微休息一下，还要向那些來送花圈，默哀的亲友回礼。 不过他们只是最累而已，最惨的人是罗素素了。她被众位亲戚视为老太爷死不瞑目的“罪魁祸首”，被命令每天跪着，晚上也跪着，跪到子时。 罗素素沒有反对，也沒有流泪，她一直想着要为外公哭，但是就是无泪，她不解：我很爱哭的啊，亦得说我遇到一点小事就哭鼻子。这次，外公被我气死，怎么我就是哭不出來呢？不管别人如何看我，我心里也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