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废苛税,罢王田(十一)
“老爷,你慢些走,慢些走。” 在京师通往河南洛阳府的官道上,一中年男子一身粗布衣裳,头戴方巾,肩上正挎着一布囊,看似模样,却似一赶考书生一般。 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刚刚被朱建任命为河南、山西辅助新政大臣农工商部左侍郎瞿式耜。 而其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汉子,却是不停的吆喝着,却早已是气喘吁吁。 “哎,你这小厮,都告诉你多少回了,平些日子要多加锻炼,你看看,这离开大队才多久,你就已是这般不堪。” 面对着身后小厮的呼唤,瞿式耜最终放慢些了脚步,待到那小厮赶上,却是一阵叱呵道。 面对着自家老爷的一番斥责,那小厮却是一脸嬉笑道。 “我说老爷,我哪能比得上您啊,这从南直隶到京师,这些年您那是比我们这些仆人都要起得早,每日练就,走上这些里地,自然是轻松的很。” 见那小厮一旁狡辩,那瞿式耜却是有些恼怒道。 “哼,你这小厮,还做这般强词狡辩,我看这些年真就是娇惯了你,当初就不该带你來到京师,当是留在老家庄子里耕地才是。” 面对着自家老爷有些愠色,那小厮却依旧是呵呵道。 “老爷,看您说的,小的自然是明白老爷关心小的,只不过若真是将小的留在庄子里,那还有谁伺候老爷您啊。您说是不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着自家小厮这般,瞿式耜却也是叹了口气,却不再做多言语,继续赶起了路來。 却说这一主一仆连番却是行了十数里地,终究是找了个路边茶棚歇了下來。 “老爷,我真搞不懂,有好好的轿子不坐,您偏偏要自己走。” 面对着小厮的一番埋怨,瞿式耜取过之前早已备好的一块干粮,咬上一口,却是沒有理会。 见自家老爷不理会自己,那小厮却是自顾自个的念叨着。 “艾先生说,圣人一般那都是大度的很,不曾想老爷竟然是这般小家子气。” 对于这小厮嘴中念叨,瞿式耜一时间却是被逗乐了。 “我说你,孔圣人言,吃不言,寝不语,你又知不知道。” 闻听自家老爷所言,那小厮却是狡黠一笑,似乎是得逞一般。 “老爷,您看,谁说您不搭理我了。” 对于自家这小厮,瞿式耜却也是无言的很,不过此刻,对于小厮嘴中所提到的艾先生,一时间瞿式耜却是叹道。 “一别数年,也不知艾先生最近却是如何,待此间事情有了起色,却是当去拜访先生才是。” 要说这艾先生,中文名艾儒略,字思及,乃是意大利來华的耶稣会传教士,而瞿式耜早先与其结交,并且瞿式耜曾是受其洗礼入教。 “老爷,老爷,您还沒告诉小的,为什么要受这份苦呢,” 眼见自家老爷不理会自己,这小厮却又是道。 闻听此言,瞿式耜却也是被烦的有些不行,却是低声道。 “陛下任命我前來,难不成这些你也想听。” 而对于瞿式耜此言,那小厮却是立马闭上了口,伸长脖子朝着四周望了望,见再无其他可疑人影,却是暗自舒缓了一口气。 “你这小厮,又在是作甚,” 见此状,瞿式耜却是再一次忍不住呵斥道。 “嘘,老爷,小的可是听说陛下名下有一支很是神秘的存在。” 闻听此言,瞿式耜却是笑道。 “你这小厮,还听信那些坊间谣言,在此胡乱说道,待到了洛阳,我可不管你了。” 对于自家老爷所言,那小厮却是不觉吐了吐舌头。 而片刻之后,瞿式耜却是沉声言道。 “陛下素有大志,欲要力挽狂澜,然天下何其之大,却是重重艰险,朝中大臣盘根错节,改革之路谈何容易,况乎锦衣、东厂臭名昭著,早不可堪大用。陛下若真是有此等存在,当却是极好的啊。” 而此刻,面对着自家老爷的一番叹息声,那小厮却是不再言语,好似听的有些入迷一般。 歇息约莫半个时辰,此刻约莫未时刚过,瞿式耜却是不得不再次启程。 “刚刚听茶肆小二哥说起,不远处有村落,你我当需加快些脚步,不然,却是要误了时辰。” 却说这主、仆二人再次启程,不多时却是到了一处林子,此刻,瞿式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老爷,您这是,” “哦,无事,只不过刚刚想到了恩师。” 言及此处,瞿式耜却是不再言语,而闻听此言,小厮亦是不作言语。 瞿式耜嘴中言道的恩师,不是别人,却正是前东林党魁钱谦益。 而临行之前,关于钱谦益被福王派人暗杀的消息,已然在皇家报务局直辖的帝都报纸上占据了大半个版面。 关于钱谦益被杀之事,那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除了叹息一代士林领袖就这般逝去之外,更多是则是对于钱谦益的一种鄙视,一种嘲讽。 是啊,身为东林党魁,一代文坛领袖人物,竟是在公然诋毁朝廷大员,蒙皇恩免以牢狱之灾后,竟是与藩王勾结,更是在阴谋失败之后,跪在午门之外,恳请皇帝谅解。 此间却已是丢尽了书生的脸面,士人的脸面,而且更为讽刺的是就在钱谦益奉旨前往河南查抄福王的路上,竟是被福王派人暗杀。 而对于一错再错,皇帝一次次原谅的钱谦益落得此般下场,在众人看來,又怎能不是莫得的一种讽刺。 “钱师的心却是早已变了质,落得此般下场,却也是怨不得谁。” 一阵叹息之后,瞿式耜却是再次启程。 二人继续赶路,终究是在日落时分,寻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庄落,在一处老汉家住了下來。 此间老汉的家中却是一贫如洗,三间的院落,黄泥砌上的墙体早已是脱落,而房梁之上的灰瓦更是残缺不全,一旦下起雨來,屋间就沒有一处能完全遮蔽雨水的地方。 而对于这一主一仆的到來,老汉虽是不曾拒绝,但面色之间却是有些愁容,似有难言之隐。 好些时间,老汉瘪了瘪干枯的嘴,却是有些忸怩道。 “今日的晚饭却是给了老伴,二位客人却是。” 此刻,瞿式耜亦是早已觉察到了这屋中一张破桌子上摆着的一只破碗,一双一看就是自己削的竹奢,以及破碗中一大坨绿糊糊的家伙事,竟是煮烂的野菜,其上更是连一丝油光都不曾闪烁分毫。 见此状,瞿式耜却是一阵心酸,因为从老汉的言语之中,他却是听得出,就是连这样一顿所谓的‘饭食’却也只是够上一个人吃的。 “老人家,我等却是带着干粮的,來,老人家,您也來上一块。” 眼见这瞿式耜递过來的一块饼子,那老汉虽是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最后却是在瞿式耜好说歹说之下,这才接了过去,却也是一阵感激之词。 “老人家,晚生路过此处,却是有一事不解,为何此般大的村子,竟是如此的人烟稀少,” 对于瞿式耜的问及,那老汉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这位秀才,您是不知啊。” 而就在老汉一句秀才喊出之时,一旁的小厮却是忍不住‘噗呲’笑道,却是因为自己主人那可是堂堂进士出身,在这老汉嘴中却是成了一个秀才。 而对于小厮的哂笑,瞿式耜却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小厮刚要言语的嘴却是立马给闭了上。 “老人家,您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