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剑决
不知何时，道场之中沉重的空气波澜渐起，风声飒飒。 而带动这一串风声的，赫然是风禅手中那一抹森森绿光，只见他跪坐于地的身影动若脱兔，暴然掠出，笔直地向前冲去。 半途之中，风禅轻声一喝，“春风动柳”，紧接着身形斜转，突然之间抖手一剑，碧绿剑光化作飞虹，向仍旧面不改色跪坐原地的毒岛冴子刺去。 这一剑招听其名字应该是属于风禅之前所言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剑如其名，如同风中舞柳，尽得空灵轻巧之极致。 白枫谷等观战众人顺着剑光看去，恍然之间就像是处于生机勃勃的新春，波光盈盈的河畔一株垂柳碧绿苍翠，垂下万条丝绦，忽然一阵清风吹来，扬起漫天柳枝，飘飘洒洒，婀娜多姿。 然而，此时这飘扬曼妙的嫩绿新枝，代表的却是一道道森冷的剑光，携带着深藏其中的锋锐，笼罩向毒岛冴子周身，就像是万条碧绿丝绦在轻风的拂动下，温柔地抚向树下女子精致的面庞。 “好一招春风动柳第一枝！可惜，这一剑还不是你剑法的极致。”毒岛冴子有些柔和的声音隐隐传来。 下一瞬间，就在众人尽皆沉醉在这亦真亦幻的美妙一幕之时，却有一道耀眼的白光划过视线，就像是一幅清新自然的山水名画突然被划下了沾染nongnong墨迹的一笔，河畔垂柳的自然幻境顿时被破，只余下不知道何时站起的毒岛冴子，手持白亮的村田与绿柳在空中交汇。 “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除了身处其中的两人，在场观战的白枫谷等人谁也没有看清在这弹指时光两人究竟对拼了多少剑，但这一番兔起鹘落，刀光剑影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只见毒岛冴子脚步沉稳，手中一柄狭长的村田寒光隐现，劈，撩，斩，挑，每一次攻击全都是这种简单明朗的招数，看似只是剑法之中人尽皆知的要诀，在她手中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毒岛冴子一招直刺，明明速度看似不快，似乎只要风禅稍一偏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躲开，更可以借机侵身向前，占据优势。 可是，风禅却是如临大敌一般，目光冷静，掌中绿柳倏地划了半个圈，平平挥起，向上一格，正是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中的第二式守招“柳枝弹风”。 “铿！” 一道剑器相击的清脆响声传来，风禅却像是遇到莫大阻力一般，看似轻松地向上一挑，却仿若剑上压着泰山之重，摇摇欲坠。 村田直刺的方向虽然略微改变，却依旧是朝着风禅的胸口刺去，只是稍稍偏离了心脏位置罢了。 面临如斯危机，风禅面色一凝，深吸一口气，内力运转再次快了几分，手腕扭转，终于是毫厘之差将杀人无算的森冷妖刀挑离了自身要害。 “呼！” 场中剑决如此激烈，就算是一旁观战的白枫谷都为这危机四起的战斗提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即使白枫谷再如何不通战斗，也是隐隐看出毒岛冴子与风禅之间关于剑道的不同理解。 毒岛冴子所代表的毒岛流剑道，其招数比之风禅的精妙显得稀疏平常，不过是劈、刺、点、崩、击、提、挑，斩、截、拖、按、挂、削、撩等所有剑法共同的口诀，但是，这些剑法基础在她手中，却是释放出截然不同的威力。 其原因以白枫谷看来，只是因为毒岛冴子每一次攻击，所蕴含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所带来的杀伤力自然也是更为可怕。 而风禅传承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法，却是更注重招式的演变，以精妙深奥的变化取胜，在纯粹的力量和速度上略逊毒岛冴子一筹。 这两人的剑决，就像是力与技的碰撞，究竟是一力降十会，还是四两拨千斤？ 拭目以待。 场中，风禅接连演化着一式式回风舞柳剑，七七四十九手剑招在众人面前勾勒出一幕似真似幻的碧绿剑雨，可惜，却是尽皆被毒岛冴子一剑斩断。 无论是攻是守，攻来的是柳丝，还是春风，全部，毫不迟疑地斩断！ 寒光闪现，毒岛冴子与风禅一触即分，再次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对峙站立。 风禅提起碧绿色的长剑，左手食中二指并成剑指在剑锋之上缓缓拂过，双眼之中闪过一丝钦佩和自信，语气似剑器般铿锵有力，“阁下的剑道令在下叹为观止，单凭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已然不能与之争锋。虽然在下还有一套自幼习练的达摩剑法，中正平和，沉稳大气，自有一番气势，却不过是与这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平分秋色，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毒岛冴子默然，而场外的众人却是眼神放光。因为剑决之前，风禅已然说过，他的剑法是一套家传的达摩剑法和巴山顾道人所传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这时，他自称回风舞柳剑比不过毒岛冴子，达摩剑法又不想拿出来献丑，难道，他是要认输了么？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就要终止了么？！ 想到这里，白枫谷心中也不禁产生了一丝遗憾，纵然不通剑道，见识过这一场战斗的他也是获益匪浅，对于提升自己的战斗技巧大有裨益，真是恨不得像这样的战斗多来几场，那样，说不定下次见到高翔，就可以凭借人类形态将其吊打。 然而，场中的情形却不像是众人预料之中的发展方向，反而，风禅一抖长剑，流露出一丝意气风发之感，仿佛之前的失利不过是过眼云烟，已然无声消散。 只听得他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在下还有一套自创的心禅念剑，目前只有三式，请阁下品鉴！” 观战的白枫谷众人尽皆愕然，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眼看着风禅不敌，竟然又暴露出一套自创的剑法，看其自信满满的样子，显然这套剑法威力不凡，甚至，足以逆转形势，击败毒岛冴子。 而毒岛冴子显然也是被他勾起了兴趣，持剑一礼，“请！” “第一式，心诚于剑！” 风禅话音未落，手中绿柳平伸向前，脚下踏着一往无前的身法，就这么直直地向着毒岛冴子冲去。 然而，面对风禅这平凡无奇的一剑，毒岛冴子却是目露精光，首次表现出一丝谨慎。 因为，她从这一剑之中，看不出一丝无谓的花招，找不到一点玄妙的变化，似乎，这就是剑法之中最为简单，即使初学者也耳熟能详的一招，刺！ 但是，在更深的剑道层次，或许是该称之为剑意的神秘概念上，毒岛冴子所看到的，赫然是一个诚心于剑，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地与剑为伴，磨剑练剑的真正剑客的身影。 这一式“心诚于剑”，正是蕴含了风禅诚于剑，极于剑的剑道意志，虽然只是简单一刺，却是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可惜，风禅遇上的是同样诚心于剑的毒岛冴子，自幼在父亲的教导下继承毒岛流剑道的她，绝不会缺少对剑道的诚心。 所以，风禅的一剑就这么被拦住了，被一柄霜雪般森冷的长刀巧巧地点在了绿柳的剑尖之上。 是巧合么？ 不是！ 只是因为对决的两人尽皆将自己对剑道的至诚信念融于剑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相互之间的吸引，印证，碰撞。 无声无息的碰触，双方似乎只是稍一接触就同时收剑，那一瞬间的剑意交融不在剑上，只在心上，除了身临其境的两人，在场众人又有谁能领悟？ 或许还有一个，那就是天生精神力量强横的白枫谷，只有他，冥冥之中感应到，在刚才的瞬间，分别代表着双方剑道意志的两道虚影出现在道场上空，刹那的交锋之后，竟是旗鼓相当，同时消散。 “第二式，禅心于剑！” 一式心诚于剑，风禅第一次在毒岛冴子面前没有落入下风，但是他的面上没有半分欣喜和兴奋，反而是一片宁静祥和，第二式“禅心于剑”就这么不带一丝杀气的刺了出去。 同样是剑法之中最基础的刺，这一刺与心诚于剑的刺却又有不同。 第一式心诚于剑的刺，蕴含的是一往无前，无所不摧的剑道意志，其目的还是为了摧毁，为了杀戮，体现的是剑法最根源的作用，杀。 而这第二式禅心于剑，风禅所展现出来的却是一种深知生命之可贵，扫地恐伤蝼蚁命的悲悯意志。领悟了这一剑，他的剑法就不再是为了杀人而生，而是为了生命，为了守护，为了这天地自然万物。 面对这一剑，毒岛冴子的反应更加剧烈，一双温柔的眸子之中突然释放出无限杀意，手中村田仿佛是化作妖刀，杀人无算的凶戾之气喷薄而出，若汹涌之大潮要将挡在面前的天地万物，包括风禅尽皆淹没，毁灭。 毒岛冴子的破解之法，赫然是合乎她本性的一剑，以死亡对抗生命，以杀戮对抗守护。 这一剑之后，毒岛冴子面色苍白，风禅却是嘴角带血，略输半招。 信手抹掉嘴角的血迹，风禅沉声道：“目前我的极致只有三式，这最后一式也并没有完成，只是在巴山学剑之时一时顿悟而成，请接这一剑，莫名于剑！” 剑名莫名，不只是因为这一剑还没有完成，更是因为，这一剑蕴含的意境，莫名其妙。 难以言述其中隐含的奥妙。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剑出，河畔垂柳的幻境再现。 然而，这一次剑意之中描绘的，却不只是一河一柳，一缕春风，而是，无数条河、无数株柳，一片春风共同形成的遍布天地之间的春色。 隐隐可见，云雾深处，是一片新春之景，绿芽新吐，柳丝青青，微风和煦，万物生机勃勃，茁壮生长，一种澄明自然，蓬勃向上的意境扑面而来，笼罩了这座道场，就连观战的白枫谷众人也被包含进去。 “唰！” 还是那一道白光，却携带着似乎是来自无间地狱的狂暴杀气，黑暗的意境将一片美妙的春光尽皆摧毁，地狱降临，桃源无踪，鬼怪来袭，以杀止杀。 剑落，毒岛冴子缓缓收剑，叹息道：“果然，这才是真正的春风动柳！” 风禅亦是收剑入鞘，面无表情。 “我输了。” ps：当时写完这一章之后如释重负，为了这场战斗，额可是又将古龙大大的翻看了几遍，自觉写的还不错，大家觉得呢？ 如果看着喜欢就多多支持啊，尤其是还没有收藏的各位，感觉好长时间收藏数量都没什么变化呢。果然是我太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