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和阿珠】
【一；夏天】 我跟夏天是在念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认识的，那天放学后，三个六年级的王八蛋突然将我挡在校门口，要我请他们吃冰棍，否则就要揍我。 我不屈服，奋勇反抗，无奈寡不敌众，就在这时，夏天出现了，买了三个大雪糕，帮我解了围。 认识之后，我得知，夏天是五（甲）班的，是转学来的新生。 夏天告诉我，他父母是市人民医院的主刀医生，他目前住在外婆家里，在我们学校念完五年级之后，又要重新返回市里去念书。 夏天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我也没问。 不过说来也巧，我跟夏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只是，我是中午出生的，他是晚上出生的，所以，我大了他几个小时。 成了好哥们后，我带着夏天一起下河洗澡，一起打乒乓球，一起上山摘野果，一起打架，还有，一起逃学。 每天晚上，我们也是形影不离，不是在他外婆家里睡，就是在我家里睡。 虽然我的性格比较孤僻，但跟夏天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当然，我们的共同兴趣也有不少，我们都喜欢看古龙的武侠小说，都喜欢听黄家驹的音乐，都喜欢看香港古惑仔题材的电影，还有，我们都喜欢偷看学校最漂亮的那个音乐老师——陈卓。 一次夜里，我们在学大人的样子抽烟的时候，夏天忽然问我；秋风，如果长大以后，我们喜欢上同一个女孩，该怎么办？ 我说；怎么可能。 夏天说；我是说假如。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仔细回顾最近看过的香港古惑仔系列电影里面的那些爱情桥段之后，我说；那要看她喜欢的是谁。 夏天说；如果她同时喜欢我们两个呢？ 我说；怎么会？ 夏天说；我说的是假如。 我思索片刻，回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到时候，咱们抽签，谁抽中了，就归谁，怎么样？ 夏天听了后，猛吸了一口烟，狠狠说；这也许是个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这种事情，在我们兄弟之间，是肯定不会发生的。 我听后沉默，但我想这确实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因为念完五年级后，夏天就要重新回到城里去念书了，而我呢，依然还是原来的我，那时候，我们这两个属于不同世界的人，别说是同时喜欢谁，就是联系，恐怕也很难了。 夏天可能也想到了这点，没有吭声。 猛的抽了几口烟后，他又问我；秋风，你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 我斟酌了一下，告诉他；想成为画家。 然后，我问夏天；你呢？ 他呵呵笑道；想成为明星。 呵呵，祝你梦想成真。我说。 也祝你梦想成真。夏天说。 十年之后，夏天确实成了明星，但我却未能成为画家。 …… 【二；十多年后】 再次见到夏天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当时，我在东莞一家鞋厂打工，而他呢，是一个著名的电影演员。 那天，我请了假，在租房专心致志练习油画，就在我画得最投入的时候，忽然，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我手机上。 我一接听，竟然是夏天。 “怎么会是你？”我惊道。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做梦也没想到，已经成了大明星的夏天，居然还记得我，还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我还以为他早就把我给忘了呢。 “难道不行吗？”夏天笑道，然后问；“风哥，这些年，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 我顿时语塞。 因为，我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在哪里。 “时间真快，一下就十几年了。”夏天见我没回答，又笑道。 “是啊！” 我一边回忆起来，小学五年级还没念完的时候，夏天的mama就把他带回市里去念书了。 在刚开始，我们有过书信来往，但后面，我们渐渐失去联系了。 直到五六年前，我才得知他的消息，不过此时，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了一个电影演员。 我呢，依然还是一无所有。 不过，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一直没去找他，因为此时的我们，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 何况，他在剑桥留过学，而我呢，连初中也未毕业，就辍学了。 再说，我曾经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尴尬。 别说是像我跟夏天这种多年以前的同学关系，就是村里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有表兄弟们，长大后，在金钱面前，之间也会出现一堵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墙。 所以，我才不会去自讨没趣。 “你现在是不是在东莞？” “嗯。” “……”夏天顿了顿，道；“秋风，你将你详细的地址发来，到时我来找你。” “……” “没关系，正好我最近有一场东莞粉丝见面会要处理。” “好。”我说。 然后将详细地址发到他手机里面。 我以为夏天是客套我，没想到，几天后，他真来找我了。 他开着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 说真的，在见面之前，我心里有些忐忑。 但等到看见他之后，又很平静。 平静得跟十几年前那种感觉一样。 “秋风，你还是老样子。” “老了。”我揶揄自己，然后问；“你女朋友呢？” “没有，呵呵。” “鬼才相信。” 我肯定不相信，他是明星，不知道有多少高质量的大美女投怀送抱。 “是真的没有。”夏天看着我，调着杯中的奶茶：“找不到。” “你越说越离谱了。” “是真的。”夏天苦涩的笑了笑；“没一个好女人，都是爱慕虚荣的残花败柳。” “你呢？秋风。” “光棍。” “你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结婚？”夏天问我。 “找不到。”我叹道。 “呵呵，笑话，” “什么笑话？我跟你不一样，我又没钱，又没名气，而且，我又不会哄不会骗，也不敢主动，像我这样的男人，这年代，被单着的有很多，再说，我自己已经习惯这种被单的日子了。” “……确实如此。”夏天看着我，沉凝一下后，道；“但你可以学着改变。” “唉，改变？怎么改变？” “一个男人如果没钱，可以改变自己的性格。” “不懂。”我摇头。 “很好懂的，说白了，男人要是没钱，就要够渣，这样，才可以拥有女人……” 夏天说得很激动，他还告诉我，他之所以一直没结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真的秋风，不是我不想结婚，而是找不到那种女孩，或者是，那么好的女孩子，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 看着夏天说的很激动的样子，我感到很惊讶。 没想到，令无数男人羡慕嫉妒恨的大明星，竟然会有这样的苦恼。 不过，我不承认夏天的这种观点，太偏激。 而且，他说这个社会没一个好女人，我很不赞同，第一个反对。 为什么呢？因为，我就见过好女人。 在我脑海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女孩叫谭明珠，她一家曾经在我们村里住过。 这个女孩的姿色、在许多人眼里也许称不上很漂亮，但在我眼里，却是天底下最美丽的。 她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善良。 只可惜红颜薄命，她出生在一个赤贫家庭，二十岁出头，她考上湘雅医科大学，可就在这人生重要时刻，因为扔了一块发霉的腊rou，结果，被瘫痪在床的父亲破口大骂。 后来，她被父亲骂得实在不堪忍受，于是，喝农药自杀了。 一个多好的女孩啊，真的好惋惜。 自从她自杀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像她这么好的女孩了。 我经常这样幻想，要是自己在哪天成功了，要么不娶，要娶的话，就一定要娶一个像谭明珠这么好的女孩做妻子。 当然，我也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这么好的女孩。 问题是能不能遇到。 “夏天，你对好女人的定位是什么？” 我问夏天，因为我觉得，每个男人对于好女人可能会有不同的定位，就像谭明珠、在我心目中是最好的女孩，但在他心目中呢？我不敢肯定。 “保密。”夏天说，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神秘兮兮的。 当然，我也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去追问他，我只是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心目中那种好女孩的。” “谢谢你秋风，如果我找到了这样的好女孩，一定请你来喝喜酒。”夏天高兴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天晚上，夏天没有回莞城，而是在这个镇上最豪华的宾馆开了一间房，然后邀请我像小时候一样，陪他一起睡，一起扯蛋。 我很爽快的答应了他。 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们扯了很多话题，一直扯到深更半夜都没有睡。 第二天，夏天离开了东莞这个小镇，往广州赶去，因为在广州，他还有一个大型的粉丝见面会要去参加。 临走前，夏天要我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梦想。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要帮我，但却很委婉的表达出了这个意思，夏天知道我的性格，所以他不会直接说出来，担心我的自尊受到伤害。 “夏天，相信我，你一定会找到你心目中的那个好女孩的。”我这样对夏天说。 “好，找到了，一定告诉你，到时还要请你来喝喜酒。”夏天高兴的说。 看着夏天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之后，我忽然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无比的惆怅。 经过昨晚，此时此刻，在我心里，夏天又不再是什么大明星，而是小学五年级的那个跟我玩得很铁的死党。 当然，夏天也一样，他在我面前一点也没摆大明星的架子，依然跟小学五年级那个时候一样无拘无束，从这天起，他每天会用微信和QQ跟我跟我斗嘴，跟我扯那些天南海北的事情。 在夏天的暗中帮助下，我的画家梦想有了很大的起色，我画的画不但有人收买，而且还开了画室。 但是，在感情方面，我依然孤独一人，一直孤独着。 我跟夏天不同，他在真命天子没有出现之前，可以大量交女友。 但我不同，我做不到。 在心目中的那个女孩没有出现之前，我不会、也不想去跟任何女人滥交。 我没兴趣，更觉得对不起未来的‘她’。 说真的，像夏天一样，我也很反感周围好多女孩。 这些女孩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交往所谓的男朋友了。 交多几个后，她们的真情会变得越来越少，眼光却会变得越来越现实。 我很期待心目中的‘她’出现，孤独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颗心没地方放。 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心目中的‘她’迟迟没有出现。 这时，我开始质疑起来，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谭明珠之外，真的就再也没有别的好女孩了吗？ 不，不，我不相信。 一定有，一定会有，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虽然我反复这样告诉自己，但却整天怅然若失，经常用画笔和画纸来麻木自己。 …… 【三；阿珠】 一年后，我在省城开了家画室。 说真的，这家画室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仿佛里面的每一寸地方，每一缕空气，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夏天没拍戏的话，也会在省城住些日子。 而在省城住的话，他会经常跑到我画室来玩。 一天，夏天忽然告诉我，他已经找到心目中的‘她’了。 “太好了。”我大声说。 真的，我真替夏天高兴。 “羡慕吗？” “羡慕。” “呵呵，风哥，晚上别做饭了，我请客。” “好嘞。”我这次答应得很爽快。 我很想目睹这个无数绯闻缠身的大明星，心目中的好女孩，到底是什么样子。 美若天仙？倾国倾城？还是冰清玉洁？ 或者是性感妖娆？魅力四射？ 在出门之前，我刻意先将自己收拾一番，然后才出门。 夜幕如漆，灯光璀璨。 一路上，我很期待。 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时光隧道似的，好不容易后，我才能赶到夏天订的酒店。 只不过，当我看到夏天身旁的女孩时，面部表情一下石化了。 “谭明珠？”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谭明珠不是死了好几年了吗？ 怎么又复活了？ 我万分惊讶。 当然，很快，我便怀疑，这个女孩不是谭明珠，而是一个跟谭明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于是，我佯装若无其事，跟着夏天进了包厢。 “风哥，今晚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好，我今晚也舍命陪君子。” 我准备在这晚跟夏天一醉方休。 只是，当夏天给我们互相介绍的时候，我再也沉不住气了。 “风哥，来，我先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友，湘雅医科大学的大三学生，芳名谭明珠，你就叫她阿珠好啦。” 向我介绍谭明珠之后，夏天又向谭明珠介绍我。 “阿珠，这是我跟你经常提的风哥，小时候，我在谭府完小念五年级的时候，我们是一对关系特别铁的好兄弟。” 谭明珠嫣然一笑，样子很淑女，跟以前在我们村住过的那个谭明珠一模一样。 “真的是谭明珠。”我震惊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缓缓回过神来。 只不过，回过神来之后，我又非常惊喜。 因为，这个一直在我心里挥之不去的女孩，又重新在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上出现了。 一个多好的女孩啊。 纯朴，善良，老实，勤快，爱笑…… 几乎天底下所有好女孩的特质，都集中到她身上去了。 与此同时，我也很意外，像夏天这样的浪荡公子，在他心目中好女孩的标准，竟然也会是谭明珠这样的类型。 是的，没错，谭明珠是很好，她的内在美是十全十美。 但在外表方面，她并不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 之前，我总以为，夏天心目中的好女孩，一定是很漂亮、很X感、又对他死心塌地、千依百顺…… 万万没想到，竟然也是谭明珠。 是不是男人心目中的好女孩都是很抽象？ 我突然感到很困惑。 …… 一个死了好几年的女孩又复活了。 我怎么也难以置信。 为了弄清真相，我开始打听。 我在微信群或qq群向村里或附近一些朋友和同学打听。 没想到，大家的反应让我更惊愕。 “她怎么了？” “她没事啊。” “胡说八道，人家活得好好的。” 是的，不管是谁，都说她没事，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如果我再多问的话，他/她们都会认为我神经出问题了。 但事实上，谭明珠确确实实复活了。 怎么可能呢？ 一种莫名的恐慌笼罩着我。 但随着事情的渐渐深入，我不得不对自己的神经系统和大脑细胞产生怀疑。 为什么呢？ 因为大家都说谭明珠没事，包括我母亲在内。 这就好比现在明明是白天、但人家都说是黑夜一样的道理，结果，弄得你自己也搞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还好，我的思维没紊乱到如此地步。 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这个善良纯洁的好女孩，在前几年，确确实实死了。 当时，好多人还捐了款，就连我那个非常吝啬的母亲，也捐了20元。 而且，她的死，在当时不但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还引发了社会上的广泛关注，以至于香港一家【在人间】的媒体栏目，也对她的死特地进行了单独的报道，标题为【在人间；一个女大学生之死】，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可匪夷所思的是，当我在网页上搜查之后，【在人间】对她当时的死，竟然也没有一点信息，被抹得干干净净。 包括网上所有关于她死了的信息，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好像世界上根本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一样。 我越来越感到匪夷所思。 当然，更多的其实还是惊喜，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又‘复活’了，就像死灰复燃的火山一样，令我那沉封许久的感情也跟着复活了。 我说过，我不害怕单身，但我害怕心找不到地方安放，当一个人连爱的对象都找不到的话，那才叫真正的恐惧。 所以，从这开始，我开始关注她，甚至还会偷偷地跟踪她。 而由于过于关注，慢慢的，我连自己的画室也给冷淡了。 当然，我意识到，如此关注一个好兄弟的女友，是一件多么不道德的事情，何况，夏天帮了我这么多，要不是夏天在暗中帮助，我一定还在工厂的生产线上苦苦挣扎。 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真的，就是控制不住。 通过密切关注，我颇感意外的发现，谭明珠虽然号称是夏天的女友，但其实，她跟夏天之间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 但夏天对谭明珠还是非常体贴，无微不至的体贴，包括她的家人。 因为夏天的体贴，谭明珠的父母都渐渐健康起来，而她的弟弟和meimei，也可以安心的念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