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昭雎为右令尹
次日一早,楚王亲自书写诏令。 由司宫子玦手执诏令,送至国事府,继典客府、司徒府之后,由司败府下再立典狱一司,不同于典客府初次设立三司时的震动,也不同于户籍令所掀起的风声,就只一个典狱司,朝中上下依旧安安静静的,似乎并未掀起多大的震荡。 至于这一日下午,许久未见王的上柱国大夫、国事大臣昭雎在寝宫之外求见。 想想昭雎为楚王授课之时,每三日就有一次面见王,如今倒是有半个多月,未曾谋面楚王。 楚国政事,皆由国事府处置,执掌国事府者乃令尹屈原,若无必要,楚王则轻易不会向那里走动。 “哈哈,多日不见司徒,寡人正想着时,司徒就主动来了!” 楚王的态度,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臣拜见大王!” 礼不可废,昭雎依旧是立在原地,恭恭敬敬地行之一礼。 “哈哈,无需多礼,自我楚国设立户籍司,已是一月有余,不知如何呢?” 熊横一边拉着昭雎落座,一边出声说道。 “户籍令公孙段上报,说有了大王象数之后,行编籍统计之策,可谓是事半功倍,如今我楚国上下,皆是将象数之法推行开来,我户籍司吏俱是以此而做统筹!” 昭雎并未直接告于楚王,而是说起了这象数。 公孙段是他麾下的官吏,此事他岂能不知。 “哈哈,此乃寡人闲暇所想,乃小道尔,倒是我楚国户籍之事,方为之大道!” “臣以为大王之策,每一郡之地,俱是设一户籍分司,立户籍长一名,执掌此郡之户籍,户籍分司之下,又往每一县派遣户籍官三人,行统计户籍之事。时至今日,楚国氏族封地之外,我楚各县各郡,俱是将此户籍之吏,派遣下去。” 楚国地大,有许多的地方,更是交通不便。 官吏是派下去了,可要等到统计完了,就要到明年了。 熊横计划第一波变法,也需得四五年的时间,正就是因为此。 “不知各县各郡守反应如何?” 许多事情昭雎做,和屈原做是不一样的。 就如同今年年初,围在王宫外的臣子,都会团结在昭雎的身侧,而不是屈原的身侧一般。屈原是楚王的变法之臣,而昭雎则是与楚国诸多臣子有着共同利益的氏族。 “回大王,自吴起在我楚变法以来,我楚国就有其户籍之制,编户齐民,今日大王所为,不过是尊崇国法,以国事府而辅佐他们而已,岂能有什么反应。” 底下真怎么样,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昭雎如何说。 熊横只是点头,并未说话。 因为今日昭雎是因何来寻他,都还未说呢。 “大王,臣闻大王诏令,欲在司败府下设典狱府,往我楚国各县,遣典狱长一名,执掌各县牢狱,辅佐于县尉,监察于县尉,臣以为大王此举,不利于我楚国县府之和。” 果然,昭雎说起了他此来的目的。 熊横坐于上首,微微沉吟后问道:“如何不和?” “大王,一县之地,有县尹者,统率全军,有县丞者,辅佐于县尹政事,有县尉者,掌管刑法典狱,维护治安,有此三职,才可令我县府上下,齐心协力,为大王效力。” “可如今司败此一来,无疑是以典狱长之力,强县尉之权,典狱长又尊于县尉,禀于国府,极易在我楚国县府,形成两两对立姿态,若是一着不慎,甚至容易引出氏族争斗,不利于国之稳定。” 昭雎的话有道理吗,十分地有道理。 可若是这个体系太稳固,那楚王如何还能插的进去手,如何还能集中权力于国府,推行郡县之制,正所谓不破而不立。 不过…… 话又说回来,昭雎明知楚王一步两步三步……这温水煮青蛙的原理,自然也能够想得明白,典狱长只是楚王的第一步,让县府不和,也是这第一步! 如今所云这些,不过是试探君王之意而已。 “哈哈,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司徒的耳目,令尹屈原就不会来问寡人这样的话,寡人此举,正是要让县府相争,唯有如此,这典狱长才能立柱脚,甚至于往后的户籍官、国税官、国赋官也都能立得住脚,如此我楚国才是郡县之制。” “我楚国从上至于下,无外乎君王、国事府、郡府、县府,当中君王为之上,县尉为之下,寡人从这县尉开始,从这最下就开始,就是为了让这一步走得好,做得稳定!” 面对昭雎,熊横是作出了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姿态,更是将其与之屈原做比较,说屈原都没想到,而你昭雎就想到了。 司徒所要的,不过就是这个心安的结果而已。 昭雎听闻,面上若有恍然之色:“多谢大王赐教,臣明白了。” 熊横望着面前的昭雎,心头忽然涌上了一个主意。 楚国若要变法,昭雎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一道坎,因为国事府中若无昭雎这样一位人物,则无法安抚楚国各氏族的心,与其对抗,不如一直拉拢利用。 君王权术,不正是应该这样吗。 “寡人立国事府,乃执我楚礼教祭祀、官吏考教任命、刑律典狱、户籍税赋、外交外事、水利营建之事,可惜这六府立下至今,寡人亲舅、司吏刘启不堪重用,若无司徒,我楚国的官吏到如今,都还会围在宫外;还有工正屈伯庸,年事已高,于国事方面,力有不逮,现如今寡人就有一事,需得司徒佐于工正。” 司吏刘启,以昭雎马首是瞻。 工正屈伯庸,乃令尹屈原之父,纵然是站队,也应当是站在屈原身后,如今楚王却偏偏让他这个司徒去插手工正之事,这里面能让昭雎想的故事,可就很多了。 “大王但有令,臣必竭尽全力。” 昭雎行礼道。 熊横起身,在大殿中来回踱了几步,看似在思索。 “司徒可曾记得,寡人所云司徒府下国赋司否?” 国赋司,乃计划当中,所掌兵役徭役。 兵役者,就是每逢战事,百姓们被王命招募,自己带着干粮去上战场。 徭役者,这可就多了,比如说修长城,修水利,修宫殿等,都需要招募百姓,这就是徭役。
兵役乃军事,多见于大将军府。 徭役多营建水利,自然是要与工正府协同。 楚王一张口,昭雎心中就思虑了很多。 “回大王,臣记得。” 想再多,话到嘴边就这么几句,这就是昭雎。 “我楚国之地,何止千里,我楚国之黔首,何止千万,寡人能治如此广博之地,除去我楚国众臣的效力之外,好需得多靠车马,多靠道路,多靠驿馆。” “车马者,一日两百里,能同行于各郡县之间,传寡人王令于各郡县;然车马虽快,亦不可缺道路也,道路通达,方利于我楚国经商,税收运送;道路设于驿站,商人黔首、官吏王令,俱有落脚之所,我楚国若要强,三者皆不可缺也。” 要想富,先修路。 有了路,不仅可以加强各地联系,也利于商业,那日与东方堇一番对话,倒是给熊横提醒了不少。 “寡人欲行国赋司之策,由司徒派遣国赋司吏,往来我楚国各郡各县,征发徭役,修建道路以及驿馆,不知司徒以为如何?” 熊横此举,有一箭双雕之策。 一来道路修建了,二来国赋司也就立下了。 不等到昭雎回答,熊横又说道:“寡人以为,司徒所立户籍司就很不错,国赋司也可效仿之,每一郡设立俱是分司,分司之下,再派遣国赋官驻于各县,征调徭役。至于这工正府,可设立一道路司,专司我楚国道路驿馆之时,如此两司配合,大事岂能不成。” 待到楚王说完后,昭雎方才是明白,楚王这不是一箭双雕,是一箭三雕,连工正府下设立道路司都安排好了。 楚王说过之后,半响不语,只是望着昭雎,似在等他回答。 而昭雎在思索了一阵后,方才是硬着头皮说道:“臣启禀大王,如今国事府刚有户籍官还未完全到任,就再行国赋司,是否cao之过急,其次者,臣身为司徒,如何佐工正之事?” 似乎是知道昭雎会有推辞之言,熊横一笑,表现的浑然不在意。 “哈哈,其一者,国赋司之事,可暂行缓之,司徒觉得什么时候可以了,就什么时候开始,其二者,寡人欲以左右令尹而治国,屈原为左令尹,而司徒则为右令尹!” 第一件事的确可以缓一缓,以昭雎为右令尹,也并无不可。 昭雎神色平静,看不出其想法。 顿了片刻后,他立即行礼道:“臣谢过大王。” “哈哈!” 熊横大笑起来:“右令尹,来,与寡人共饮一爵!” 至于次日,楚王又有诏令下,以司徒昭雎兼任由令尹,辅佐楚王治国。 此令一下,郢都震动,所有人都在看向令尹屈原。 可是屈原不仅没有面王,照例处置国事,就如没事人一样。 极少有人知道,堵不如疏,屈原知楚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