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七章 楚王探秦阵（三）
熊横故意说出白起之名，就是试探一下这些人的反应。 果然，有几人还是露出了马脚，这更是让他确认，这些人乃是秦国派遣刺探九国军情的jian细。 “怎得，莫非我说的不对？” 见对方只笑不语，熊横又接着问话道。 “不不不，你必然会觉得不对，你若是觉得我说的对的话，又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秦国，又岂能说出灭国在即那样的话！” 等到他回答，熊横又自顾自的说道。 听到那人耳中，那的笑意更是浓烈了，只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熊横是笑不出来了。 “好好，知道了，正好我时常途径函谷关，与那镇守函谷关的县尉相熟，若是需要的话，我可派人护送兄台到了县尉处，之后拿到了路引，便可在我秦国境内畅通无阻了。” 熊横笑意微微停滞。 这事情自然不可行的，去了可真就回不来了，难道他还能学那赵雍一般，再咸阳游历些许日子后再返回。 “先生，这些人自称商客，却并无携带货物在身，方才说是从秦国出来，要去往新郑经商，现在又说认识什么县尉，给我们带路去函谷关，当真是可疑之极，不可轻信是也，我之以为，还是报官最好！” 匡章眼见得熊横陷入不利境地，立马出声解围道。 此间何处，乃韩韩氏城也，韩如今是楚国的盟友，只要是报官，就必定能够平安回去，他这么说摆明了，刺探秦国军情之事就这样失败了。 熊横未曾言语，而是将手放在剑柄上，笑望着对方，他很想知道对方是何反应。 只见对面那人依旧不是不慌不慢，面带微笑道：“我见兄台颇有志向，又有胸襟，不忍我秦国失去这样一个大才，故此才有举荐之意，但万万没想到，熊横身旁御者竟是如此狠厉，要将我等报官。” 那人目光再次移到匡章的身上：“好一个御士，就这份气度而言，如率军之将，有号令千军万马之能，兄台身侧有这等人物，可谓是出身高贵咦！” 此时此刻，熊横忽然发现，面前这肤色黝黑的秦人，那一双眸子里竟有些慑人，让人心底会生出那么一丝丝的恐惧，被那双眼睛盯着，似乎能将你看透，让你感觉到周身赤裸、毫无保留。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细作。 在战国这个时代，平民与贵族之间的区别大到了可以说是两个物种的区别，他能看出匡章的不凡这能够理解，可他又是如何能感受到，匡章身上有千军万马的气魄呢？ 除非，对方也是一位将军，常年在军中效力的将军，匡章的身上有他所熟悉的奇怪，是他能感觉到的。 “御士又如何，孔子有云，君子六艺是也，御不也是六艺之一，御士如何就不能有君子之风？” 匡章的身上，自带一股冷冽粗粝之气，满面的络腮胡子，更是平添几分这种感觉，说起话来，也是句句直逼人心，就像是一个能绣花的力士。 而在对面这秦人的身上，给人的感觉则是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平平无奇，可一旦当你接触到他后，才发觉他那山让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他那水是深不见底，只露出冰山一角。 眼下，两人似乎皆有针锋相对之意。 “错矣，非是御士不可有君子之风，而是有君子之风便不可为御士也，御士是御士，君子是君子，不可同二为之……” 那人面带笑意，依旧是那副慢理条斯的样子：“所以阁下到底是何人？” 此言一出，四下里的黑衣人尽皆瞧了过来，双方似有一言不合就要剑拔弩张之势，驿馆大堂当中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早有伙计看到情形不对，想要跑出去报官，却是被另外两个早有准备的黑衣人将关门关了，彻底断绝了出路。 “哈哈！”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阵大笑传出，声音当中，昭显豪迈之姿。 “说了半天，我都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呢？” 那人神情依旧冷静，表面上充满了温和之气。 只见他轻轻抬手，门口那两个黑衣人立即退了下来，驿馆的门又重新推开，只是那伙计看过来看过去，却是不敢再出去了。 “在下乃秦国黑氏，名一个下也。” 黑下，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不过这必然是个假名字，叫什么阿猫阿狗的，熊横也不奇怪。 “方才兄台看我这御者不似御者，那我看兄台也不似商人，反而像个……” 学着对方的语调，熊横忽然停了下来。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熊横听后，没先说话，而是细细地打量起了对方：“诸位虽尽皆布衣，可难掩身上行伍之气，何为行伍之气，令行禁止便是如此，此为之一。” “二者，兄台神情温和，却难掩身上那股冷峻，浑身透出了那股冷淡，我能从兄台身上，闻到血腥味，是不同于贩夫走卒身上的血腥味。” “三来，兄台处事宠辱不惊，自有一股岳镇渊渟的气概，似乎天下之事，皆在兄台之手掌握当中，于兄台而言，天下就没有万难之事。” “你看看啊，这身具行伍之气，又有血腥味以及足够的冷静，只有在血与火的战阵之上，才能磨练出来，先生必然是一位将军、一位秦国的将军。”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色变，纵然是一向勇猛的匡章也不例外。 很显然，对方有一二十人，自己这边只有六人，真动起手来必然是凶多吉少，楚王竟是全然不虚，该说破时就说破。 秦人黑下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浑身上下依旧透露着冷静，似乎天下间极少有事情，能让他心慌起来。 “所以将军从秦国出，不是去往新郑经商，而是去往宜阳之外，刺探诸国情报！”熊横又接着说道。 如此一来，对方的身份不仅是明了了，连他自己的身份差不多也明了了，他就是那个从宜阳出发，去往函谷关外观察秦军动向的九国jian细，好巧不巧双方今日遇到了这里。 此刻，驿馆外已显夜色，外面的行人越发稀少起来。 大堂当中颇显昏暗，伙计们点燃了几盏灯盏，将里面照亮了不少，唯一就是守门依旧守着两个黑衣人，让他们是进也不成，出也不成。 “唉，兄台如此说，当真是要与我等过意不去呢？” 黑下悠悠地问道。 熊横摇摇头：“相见即是有缘，他日不知何时也能碰面，与其虚以委蛇，倒是不如以诚相待，共饮酒之！” 黑下望一眼伙计道：“天色已晚，驿馆该要关门了。” 那伙计心有不甘，但看到那黑衣人已经亮出来的吴钩，只得将门关了起来。 黑下再看熊横：“也罢，今夜我们就都在这里坐着，等到明日城门开了，就各自散去，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真要是厮杀起来，势必会惊动城中守军，此时城门又关了，黑衣人断然是逃不了的，最好的手段就是挟持众人坐到天亮，等待开城门。 熊横微微一笑，似乎知道他会如此选择一般：“我也正是此意。” “兄台既说是以诚相待，那我想请教一下，兄台高姓大名？” 黑下举起手中酒爵道。 熊横连思索都不要：“楚国熊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