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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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儿心中充满愤懑，她一直不懂为何当世单单注重女子的贞cao，要求女子守节，却无人判定男子贞洁与否。 她早已看惯了父亲久经官场可因官微言轻，不得不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从小便欲将她许给那些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 她不肯，父亲便说，嫁与权贵以后就算是做小，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仆婢侍奉，还能帮衬着父家，有什么不好？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儿女的婚事从来都是由父母商榷做主，不容违背，不然就会落得个不忠不孝，无媒苟合的污名。 即使她从未见过所嫁之人，即使这会赌上她的一生，即使以后鸾凤分飞后悔莫及，她都得独自承受，而不能违背父母，和真正心悦之人在一起。 女子及笄后十五六岁便可谈婚论嫁，而她恰是豆蔻年华青春萌动之时，知她心系马奴，父亲赶紧为她安排了一门亲事，是与那礼部侍郎家的高姓公子。 父亲明明的告诉她，自家能与高家结姻已是高攀，以后为人妇就要矜持端庄，温顺贤淑，要她收起自己的性子，安心待嫁。 可蕊儿与寻常女子不同，她不愿任人摆布，不愿接受强加给她的姻缘，不愿与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一生，更是恨恶三从四德和那些对女子迂腐的约束和禁锢。 她也从不嫌贫爱富，她认为除非是有利可图，不然只要是真心爱一个人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不会在意他有什么短处，他是否富有，和他是否出身名门。 缘分天注定，但对于命运她相信从来都是由自己掌握，如果她连自己的身子都主张不了，以后只能低眉顺眼，一味迁就依附于他人，嫁进深墙也是过着一生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所以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蕊儿向父亲请求见明夜最后一面，因他们好歹主仆一场，况且今后也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 当她看见明夜时，他高大的身子正蜷缩在地上，黯淡幽深的眸子中满了疲倦和麻木，似乎知道自己以后的路将会如何。 蕊儿备了好酒好菜，要明夜和她一起享用，他不肯受，她便强摁着他坐下，说就都算是她欠他的，只有吃过这顿饭，以后便好聚好散了。 …… 酒在杯中闪烁，下咽舒畅，几杯酒下肚，明夜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海上，躺卧在桅杆上一般。 蕊儿趁机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意向明夜倾诉，意乱情迷之时，她主动将自己交给了他。 一夜云雨。 …… 事后，明夜醒悟过来，不过是一次荒唐，自己卑贱之身怎配得到小姐的喜欢和爱，他觉得是自己毁了小姐的清白，他十分懊悔刚才的行为，长久以来的自卑感涌了上来。 于是他强忍住愧疚，狠下心来让蕊儿离开。 由于马奴常年与马打交道，难免受伤磕碰，而刚才的动作伤了她，他终究不忍，将身上珍藏的唯一一瓶伤药给了她。他觉得和他这样身份卑贱之人不会有任何结果，今后也不会再有交集，让蕊儿断掉对他的念想。 …… 后来，明夜被逐出府去，自那以后蕊儿再没有见过他。 这样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男人就这么杳无音讯的消失了。 又过了些日子，她与高家公子的婚期临近，蕊儿却主动向父亲提出要取消婚事，父亲大发雷霆，责问她以为婚姻是儿戏不成。 蕊儿却说，是他们只当她的婚姻是儿戏，她自己从未有过选择。 父亲要她如期出嫁，蕊儿说自己心有所属，早已不是完璧之身，父亲就这么把她嫁出去，恐怕到时会贻笑大方，颜面尽失。就这么白白丧失了与高家联姻的机会，父亲很不甘心，怒不可遏，认为她做的事使他极其丢脸，吩咐封锁消息，把她禁足，以后没他的允许都不可再出她的院子。 而对高家也只得说她偶染天花，害了这种疫病难以医治，即使治好了也会在脸上留下永久性的疤痕，怕是以后也难以议嫁。 就这样，高家取消了与明家的婚事。 …… 可能旁人都认为她失去了身为一个女子一生最宝贵的东西，是不守妇道，是奇耻大辱，而她却不以为然，这是她反抗的一种方式，她认为女子并不止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做一辈子的贤妻良母这一条路。 父母既然给了她身体发肤，给了她性命，她自然要好好把握，使人生多姿多彩，活出她的不同来。 …… 一晃已过了两年，她时常还是会想起明夜，而这时候与父亲虽仍存隔阂，可关系亦如破冰，有所缓解。 可不幸的是，又逢父亲入狱，家业衰败无人问津，昔日大宅的繁荣景象，以后却再也看不到了。 …… 回忆已毕，往事都浮上脑海。 …… 蕊儿发誓，一定要查明事情的真相，还父亲一个清白，不管是谁算计了她，陷害了她的家，她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也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如今没人能救她脱离苦海，她唯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如今已入仲秋，天逐渐转凉，水也冷的刺骨，蕊儿的手整日泡在浣衣的水中，洗着仿佛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曾经一对属于小姐的嫩白细腻的柔夷，现在已经冻得通红干裂，并且生出了粗糙的细纹。 她脸上那可憎的疤痕也逐渐结痂，犹如一只绯褐色的蝎子蜿蜒爬在脸上，等她的伤长好了，不死心的老鸨恐怕还会叫她去接客，不知还能挺得了多久呢？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现今她和几个丫头一起住在后院中，因为这些丫头其貌不扬，不能服侍客人，所以被卖来只能做些粗活，有的端茶倒水，有的和她一样日以继日的洗着衣服。 尽管这些丫头都十分胆小，唯唯诺诺，但心地还比较善良，看到她的脸时起初虽都被吓了一跳，但并没有歧视她，只是觉得她命苦，说她们被卖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恐怕唯有死后才能离开了。 但蕊儿不敢再轻信他人，在一切事上都很小心谨慎。 这日，她一如往常的在后院中洗衣服，却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身影。 李四……他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