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麓小镇
叶澄走到镇外，见一石碑，立于路旁，上面刻着“太白镇”三个字，他低声念出，竟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来何时听过。 这时，镇内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向这边走来，这人头戴九阳巾，身着青布袍，手中拿着一面幡旗，上面写着“算命卜卦”四字。叶澄看了一眼，知道这是一个算命先生，当下低着头，向镇内快步走去。 哪知，那老先生停下脚步，挡在叶澄面前，叫道：“小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乌云盖顶，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啊！” 叶澄抬头看着算命先生，讶然道：“不会吧，老先生，你是不是看错了！” 算命先生道：“错不了的，小兄弟，待我卜上一卦，为你指个解救之法，或可免除灾祸，迟了......” 风皋使了个传音之法，在叶澄耳边低声说道：“臭小子，快走吧，别信这些江湖骗子！” 叶澄以前便听过关于算命先生的传闻，知道其中多为虚假，当下摆了摆手道：“不用了，老先生，我有急事......”话未说完拔腿就跑。 那算命先生大摇其头，深深地向叶澄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叶澄走进太白镇，左顾右盼，缓缓前行，但见这青石路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小贩吆喝声，酒客攀谈声，孩童哭闹声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叶澄没走几步，便看见路边一座门面宽敞的小楼，修得雅致清丽，在这周围的房屋中，大有鹤立鸡群之感。他抬头看去，那牌匾上写着“太白客栈”四个字。 风皋低声道：“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上一晚吧。这镇上只怕也仅此一家。” 叶澄应了一声，径直走了进去，早有小二迎上来，招呼道：“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叶澄道：“住店，还有空房吗？” 小二笑道：“正好还有一间呢！”他手指着内院道：“客官，这边请！” 叶澄向四周扫视一眼，见这堂子里摆着五六张桌子，都坐了人，此刻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向叶澄看来，个个目光犀利，器宇不凡。他连忙收回目光，随小二向内院走去。 他刚走到通往内院的门洞处，一股股怡人的香气，便扑面而来，进去一看，却是院子中间栽有一颗桂花树，枝繁叶茂，花开正旺。 店小二领着叶澄来到院子最里面角落的一个小房间，叶澄叫了两碟小菜和一壶清酒，吩咐小二送过来。 不多时，酒菜送到房间，叶澄便关了房门与风皋一起用膳，这酒却是风皋要求的，叶澄也未想到这个风元精灵，居然也能饮酒。 风皋自斟自饮，喝的不亦乐乎，见叶澄一脸愕然，哼了一声道：“怎么？只允许人类喝酒吃rou，不允许我们吃香喝辣么！” 叶澄道：“不是不是，我只是第一次看见，觉得不可思议。” 风皋道：“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难道你不知道，凡精怪妖兽，修至五百年，即可修得灵智，从而说人话，行人事。老夫五百年前，便已有了灵智，自然可以如同人类一般。” 叶澄连连点头，忽地又想起刚才从天上坠落之事，当即又问：“对了，风前辈，你为何不直接带我飞回宗门呢？” 风皋清了清嗓子，道：“这事，我以后再告诉你，明日你去买些御风灵符，路上用，如此我们便可尽快回你宗门去了，至于金银钱财，我这里有，你只管拿去用。” 这一老一少吃过晚饭，收拾妥当，天已黑透，风皋说要出去散步，转眼便不见踪影。叶澄独自一人在房内，觉得无趣，便推开窗户，一赏风月。 叶澄伫足窗前，痴痴地看着院中那棵桂花树，轻轻吸了口气，花香怡人，如痴如醉。 “暗淡轻黄体性柔，性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世间有许多人和事，便如这桂花一般，外表虽朴实无华，内在却灵气天成，品质不凡。 当下，叶澄忽然想到怀中的《无痕》一书，觉得此间无事，何不拿出来研习一番，主意已定，便要关上窗户，突然，窗外吱呀一声，对面楼上的窗户，被轻轻推开，月光下，一个年轻的女子，手扶窗棂，微微探出头来，仰望夜空。 叶澄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玉指纤纤，面若凝脂，鬓发如漆，一双秋水明眸之中隐约带着一丝忧愁。 这一刻，仿佛时间已然静止，叶澄呆若木鸡般望着那年轻女子。片晌，那女子似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叶澄，便轻轻地关上了窗户。 叶澄如梦初醒，眨了眨眼，那女子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他怔了一下，猛然摇了摇头，拉上了窗户。 叶澄拿出怀里的破旧古籍，摊在桌子上，翻过一页，开始修习这神水诀的第一诀——分水。 也不知是连日cao劳之故，还是今日受伤所致，叶澄翻了几页，练了一遍这“分水”法诀，便觉得异常困倦，难以维持，于是收了古籍《无痕》倒头就睡。 翌日，初升的朝阳唤醒了这山麓小镇，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这些人之中，有的是去田野散步的旅人，有的是开始忙碌的生意人，还有的是饥肠辘辘的食客，而叶澄兀自在房内呼呼大睡，叫也不醒。风皋只好动手把他被子掀了，他这才慢慢爬了起来。 叶澄用了早饭，付了房钱，带着风皋走出客栈时，已日上三竿。风皋不住地抱怨道：“像你这般，几时到得了太华山，年纪轻轻，真是不像话。” 叶澄摸着后首笑道：“我也不知昨日为何那么困倦，请前辈见谅。” 风皋哼了一声道：“我已看过了，前面镇中间有个灵物杂货店，我们去那边买御风符吧。” 叶澄带着风皋向镇中央走去，没走几步，便看到路口的转角处，有一个很大的店铺，牌匾上写着“灵宝阁”三个大字，想来就是风皋所说的灵物杂货店。 这灵宝阁虽看着宽敞气派，此刻却没有生意，店内只有掌柜一人低头拨弄着算盘，叶澄走进店里，到了屋中间，他才抬头看过来，笑颜迎道：“仙长，要点什么？我们灵宝阁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叶澄扫视一眼四周的货架，目光锁定在一排灵符货架上，问道：“掌柜的，你这儿御风符怎么卖？” 那人笑了笑，答道：“下品一两银子一张，中品十两银子一张，上品嘛，没有货了。不知仙长要哪个品阶的？” 叶澄心中一惊，暗付道：“竟然这么贵，在宗门内，一张中品御风符，也只要一两银子......” 风皋躲在叶澄衣袍内，传言与他道：“再贵也只能认了，方圆百里只此一家，你先买上几张，待去了其他地界，再做打算。” 叶澄买了三张御风符，便往门外走，这时，迎面进来一个大汉，只见这人，身穿玄色衣裳，浓眉大眼，轩昂魁伟，叶澄与之擦肩而过，不禁回头多看了一眼。 那人手里提着个斗大的袋子，大步流星走到柜前，大声道：“掌柜的，瞧瞧我这些东西值多少钱。”正说间，把那袋子随手往柜台上一丢，哐的一声巨响。 灵宝阁掌柜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大汉，而后瞪了他一眼，把袋子摊开来，但见里面有红有绿，斑驳陆离，却是一袋子各色矿石。 那掌柜拿出袋子里的矿石，仔细核实了一番，然后朝门外看了一眼，正好撞上叶澄好奇地目光。这时，掌柜的凑到那大汉耳边说了几句，想来是说的收购价钱，不想让外人听见。 叶澄在门口也确实什么都没听见，却突地听到那大汉大叫道：“什么！你当这是石头啊！” 掌柜的冷冷地笑了笑，又道：“反正就这价钱，你不卖，就走吧！可别在这大呼小叫，影响我做生意。” 大汉怒目圆睁，叫道：“哼！走就走，小爷才不想留在你这鸟阁！”说罢，头一甩，气冲冲地向门外走来。 那掌柜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快走！快走！” 大汉走到门口看见叶澄在看他，正要发话，叶澄抢先道：“这位大哥，你那寒玉石怎么卖，可否给我看看？” 那大汉转怒为喜，憨笑道：“兄弟！你先瞧瞧我这寒玉石的质地，至于价钱，我们可以再商量！” 叶澄拿了一块寒玉石，在手里细细端详，风皋悄声说道：“不用看了，上品！” 叶澄心中一喜，当即对那大汉说道：“大哥，你说说价钱吧！” 那大汉不假思量，立即说道：“二十两银子一块。” 叶澄稍加思索，回道：“好，二十就二十，六块我都要了。” 大汉怔了怔，而后嘿嘿一笑，道：“兄弟果然爽快，这样吧，一共收你一百两好了。” 两人钱物互换，交易完成，皆大欢喜。风皋轻叹一声，问道：“看不出，你小子还真是舍得，却不知，你要这东西作甚？” 叶澄当下自然无法回答风皋，他收好寒玉石，便对那汉子拱手话别道：“这位大哥，小弟先走一步了，我们后会有期！” 叶澄正要离去，那大汉拉住他，笑道：“兄弟，你我萍水相逢，实乃缘分，若不嫌弃，我们去喝一杯，交个朋友如何？” 叶澄一时愣住，竟不知如何回绝。那汉子见他没有反对，笑嘻嘻地拉着他，朝着灵宝阁斜对面的小酒馆走去。 此时尚未到吃饭的时候，这小酒馆人很少，他们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一壶酒，一碟花生，两个因命运而走到一起的年轻旅人，羁绊就此开始。 那大汉自报家门，当先说道：“俺叫钟无恙，鲁国人氏，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叶澄道：“我叫叶澄。是太华山......”他说到一半，方觉有失妥当，毕竟在城镇平民之中，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是修仙之人，还告诉他是哪个宗门，这样可能会引来麻烦的。 钟无恙睁大双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澄，发问道：“兄弟，你是五灵宗的？” 叶澄尴尬一笑，点头道：“是的。我看钟大哥也不是普通人吧？” 钟无恙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哈哈，不瞒兄弟，我是玄御门的。” 叶澄连忙拱手道：“原来钟大哥是玄御门的，久仰了！”他本不喜欢说这些客套话，但客套话也是礼节的一部分，他从小耳濡目染，深知礼不可废的道理。 钟无恙摆手道：“兄弟不必多礼。至于这玄御门，不提也罢！”这汉子本来性情爽朗，举止豪迈，说到这玄御门，脸上却有一丝忧郁，一闪而过。 他立即扯开话题，又道：“叶兄弟，你看这太白镇，与其他镇子有何不同？” 叶澄道：“我看这镇虽在偏远山区，却是人来人往，很是繁华。” 钟无恙一拍手道：“不错！这地方吃的，住的，用的，啥都有，就像个县城一样。”他眼睛一转又道：“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澄微略一想，答道：“应该是这秦岭一脉，盛产矿物宝石，琪花瑶草的缘故。”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正聊的不亦乐乎，钟无恙突地向窗外看去，他眉头微皱，当即对叶澄轻声道：“兄弟，你看那边！” 叶澄朝他所指方向看过去，但见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走进了那个灵宝阁，那人整个头都被兜帽罩着，根本无法看到面貌，故而显得格外扎眼。 叶澄蹙眉而视，看到那黑袍人，正悄悄地给那掌柜说着什么，而那掌柜却是恭敬而立，连连点头。叶澄正惊疑之间，一个细微的声音自他衣袍内传来：“老夫听到了，黑衣人叫那掌柜把好货先留着不卖，等过段时日，价格高了再卖。” 原来这风元精灵竟是个顺风耳，远处别人的耳语，它也可以听得清楚。 钟无恙讶然道：“咦？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人在说话。” 叶澄一惊，自知不能暴露风皋，嗫喏道：“钟大哥，我......我方才听到那黑衣人说的话了。” 钟无恙愕然道：“叶兄弟，这么远，你也能听到？” 叶澄笑了笑道：“雕虫小技，让钟大哥见笑了......”便把风皋所说告诉了钟无恙，而他却因说了谎话，面色有些泛红。钟无恙只顾听他说话，并未注意有此异样。 钟无恙霍然起身，大声叫道：“什么！岂有此理！这些jian商竟然玩这种把戏。”此时酒馆内的其他人都冷眼一撇，看向这边，叶澄见状拽了他一把，轻声说道：“钟大哥，你别动怒，坐下说话。” 钟无恙当即坐下，轻声叹道：“兄弟，方才失礼了，这种jian诈之人，俺最是讨厌，所以一时忍不住。” 他向灵宝阁里面看去，那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他回过头来，猛地干了一杯酒，神色有些凝重，对叶澄低声道：“叶兄弟，你可听过黑曜？” 叶澄皱了下眉，答道：“黑曜？小弟孤陋寡闻，并未听过。” 钟无恙摆了摆手，说道：“不，不，这黑曜你没听过，也很正常，我也是最近才查到的。”他环视了一下左右，凑到叶澄面前压低声音道：“这黑曜是个组织，很是隐秘，虽然目前还未做过什么坏事，但我总觉得，他们鬼鬼祟祟，一定有什么阴谋。” 叶澄见这本来狂放不羁的汉子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也对这黑曜十分好奇起来，当下问道：“钟大哥，你跟他们有什么过节吗？” 钟无恙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的行人与房舍，神色有些忧郁，淡淡说道：“我们修道之人，难道不应多为天下苍生着想吗？他们若是jian邪之辈，我们也要防患于未然才行。” 叶澄怀疑自己方才所问之话，是否有失妥当，而他也对眼前这彪形大汉肃然起敬，另眼相看起来，他想起小时候师尊常说的一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默然点头还未答话，钟无恙已回过神来，对叶澄道：“俺方才瞧清楚了，那穿黑袍的人就是黑曜的成员。” 叶澄疑道：“钟大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钟无恙喝了杯酒，又道：“兄弟有所不知，黑曜的人都穿着黑色长袍，他们的衣领处绣着一个黑底白边的太阳，而领边的颜色则代表着他们的层级，普通成员是白色领边，一般统领则是黄色领边，至于其他颜色，我尚未查明。” 叶澄问道：“那么刚才那个人是？” 钟无恙道：“俺看见了，是黄色，那人定是个统领级别的人物。”他突然发现叶澄只顾说话，却未喝酒，连忙催道：“唉，只顾着说话来了，兄弟，来，咱们干一杯！” 叶澄第一次喝酒，发现这所谓的玉液琼浆，味道竟是怪怪的，还有点辣，这一杯下肚，不禁面色变了。 钟无恙见状，惊道：“叶兄弟，这酒不合你口味？” 叶澄连忙解释道：“不是的，钟大哥，我是第一次喝酒，所以......” 钟无恙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他又看了眼窗外，此时已到午时，便对叶澄道：“兄弟，既然你不会喝酒，俺请你去那太白客栈吃顿饭去。”说完便付了酒钱，拉着叶澄往太白客栈走去，如此盛情，叶澄不便推却，只好跟了过去。 他们来到太白客栈门外，叶澄尚未走进去，便看到里面有四个身材各异的年轻男女，正站在柜前与掌柜说话，而其中一人身材娇小，却梳着两个大辫子，叶澄一怔，这人不是那神农谷的木萧萧又是何人，而他旁边身材微胖的男子，正是她的同门师兄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