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尾随潜入
墨业端坐于正堂上座,堂中两边坐着六个人,他左手边是季流云,此刻他依然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前方,而他右手边坐着一个精壮汉子,面色略显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其余四人则是叶澄,姜月华,钟无恙,木萧萧,他们此时面色有些凝重,似乎已知道了些什么。 那汉子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日我们侥幸逃出,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慌乱之中,我们拼命逃跑,不想竟跑到一悬崖边上,无路可走......”他话语一顿,眼神中尽是惊恐之色,仿佛又回到了那惊魂一刻,他圆瞪双眼,继续道:“我们自知即便摔死也总比被抓回去的好啊,于是纵身一跃,跳了下去。也是我二人命不该绝,那崖下恰有一池深潭,我虽未摔死,却昏迷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惚看见有人在我身边。在那之后,我醒来时,便在适才那厢房之中了。” 姜月华仿佛看见希望,急忙问道:“你可记得是从何处逃出来的?” 汉子微微俯首,苦苦寻思,过了半晌,什么也未想起,神色有些激动,叫道:“我......我也不知道,那地方......那地方就是炼狱......” 这时,钟无恙看了眼墨业道:“墨大叔曾说是在通往镇上的大道上发现他们二位的,而这位大哥说是在坠下悬崖就昏迷不醒了,难道有人把他们送到大道上的?” 墨业轻抚须髯,皱眉道:“这......” 叶澄道:“想必是有人救了他们,把他们送到了大路上来。” 木萧萧喃喃道:“会是谁救了他们呢?” 姜月华道:“不论是谁救了他们,先找到那秘密处所再说。” 钟无恙道:“就目前所知,这要如何去找?” 叶澄道:“我们去附近山崖寻找,若崖下确有水潭,或许就是这位大哥所说的地方,如此再找那秘密处所也就容易了。” 叶澄话音甫落,季流云霍然起身,沉声道:“鹰嘴崖!” 是日,未时,大洼村以东十里,鹰嘴崖上,万里碧空如洗,举目千里,崖上站着一个冷峻男子,一袭白衣胜雪,正眺望着远方,此人正是季流云,他身后是叶澄和姜月华二人。 季流云回首道:“崖下确是深潭,可这附近方圆十里也未见什么洞窟和秘境!” 姜月华蹙眉道:“难道不是这个山崖?” 叶澄道:“定是此处无疑!” 姜月华讶然道:“叶师兄为何如此笃定?”季流云亦看着叶澄,面上泛起疑惑之色。 叶澄道:“适才我已在水潭中查勘过,的确有那两个受伤村民的气息!”原来叶澄已事先在村中,以灵犬采得那二位伤者的气息,方才在水潭边以道法感知,正好与那气息吻合。 叶澄将原委相告,季流云与姜月华方信其言。 姜月华道:“既如此,叶师兄为何不以灵犬循着气息,找寻那秘密地方?” 叶澄摇了摇头,叹气道:“我方才已试过,这崖上的气息已消散殆尽,灵犬也无从寻找。” 他三人陷入沉默,正值无计可施之际,姜月华又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还需有劳二位相助。” 叶、季二人互望一眼,都注目看姜月华而来,她莞尔一笑,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神术妙策,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她话语一顿,接着又道:“常言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我想扮作村妇,将他们引出来,而后假装被他们擒住,你们再顺藤摸瓜,跟着我找到敌人巢xue。”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叶澄反驳道。 姜月华道:“你们在远处埋伏,若有危急,可随时相助,还怕他不成!更何况我又不是那金枝玉叶,哪有这般娇气,他们要制服我也没那么容易!” 姜月华看向季流云,见他低头不语,料他是默许了,便道:“季师兄不反对的话,就这么办吧!” 叶澄见季流云兀自沉默不言,也不便再度反对,看了眼姜月华,只说道:“姜师妹恐怕还需要装扮装扮,若再去村寨,一来一回,天色愈加昏暗,岂不更加凶险。”原来姜月华此刻一身绿裙,洁净无尘,又体貌惊人,却是半点村妇样也没有。 姜月华讪讪一笑,道:“叶师兄难道忘了,他们通常是夜间出没,这样不是正好?劳烦二位稍候,我用御风符赶路,换了衣饰就回。” 叶澄一时语塞,姜月华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季流云沉声道:“我带你去!”他剑指一挥,祭出一柄金色飞剑,载着姜月华径往大洼村寨而去。 叶澄望着姜月华的背影远去,心下泛起一丝奇怪的不安之感,他摇了摇头,站在崖边,看向远方那湛蓝的天际和青黛的山峦。 申时,鹰嘴崖附近的一片松林中,姜月华从一颗树后缓缓走出,只见他身穿青布裙,头裹灰布巾,手挽一只黄竹篮,脚踩一双黑布履,虽扮作一个采菇村妇,但其花容娇姿犹在。 叶澄伏在山坡的灌木丛中,他的身子埋在一层泥土密草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着坡下那片松林的任何风吹草动,而季流云则利用隐遁符藏身于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他二人视野互补,紧紧盯着姜月华四周。 姜月华信步于树林之中,默默俯首视地,左右环顾,假意寻找着蘑菇。忽而,她哀叹一声,站到树下,引吭高歌: 明月高悬,苍松挺立,霏雨绵绵。红袖凝眸窗外,相思意,欲说哀怨。丝巾轻拭泪眼,似肝肠寸断。心念念,往事浮现,凄凄切切伊人恋。 壮士一去不复返,尔独守空房谁人怜!今夜风停何时?子夜半,泪干人倦。前路漫漫,世事如烟随风飘散。然虽有芳华永驻,却与何人伴? ...... 姜月华莺声燕语般歌唱,婉转悠扬,叶澄初次听她唱曲,哪知有如此技艺,正是如痴如醉。 他正沉醉时,树林中几支雀鸟惊飞而起,一阵诡异的笛声响起,似远似近,却不知从何而来。 叶澄一怔,已识出这笛声便是前几日听到那“迷魂曲”,当即凝神念咒,把那“清心法诀”仔细运转。果然,神识清醒,不受其害。 而姜月华此刻,早已停止了歌唱,霎时之间,她只觉四肢松弛,眼神迷离,神识渐渐变得模糊。 就在此时,松林南边的树后走出一个黑衣人,朝姜月华挥了挥手,她便像着了魔似的,朝那人缓步走了过去。 黑衣人扭身引着姜月华向南边丛林中走去,叶澄待他们走得稍远,悄然起身尾随而去。 日落西山,霞光万丈,鸟儿已归巢,林间变得愈加冰冷。 叶澄尾随姜月华缓慢前行,时刻留意着周身的动静,不想才才走了几步,便察觉到身后有人,叶澄恍然,想到或是季流云,回身一看,只有树木花草,未见有人,正凝目搜索时,一颗松树后面走出一个大汉,却是钟无恙。 叶澄感到诧异,这搜寻之事,人不宜多,此前分明已商议妥当,让钟无恙与木萧萧在村寨守候,怎么他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了。 这时,钟无恙已踩着碎步,赶到跟前,他憨憨一笑,低声道:“要俺在村中安坐,让你们涉险,实在难受极了,那村中也并没有什么危险,让萧萧妹子守着就好。” 叶澄暗暗叹息,心想如今来都来了,也不好再让他回去,前面姜月华也走得远了,于是同他一起赶上前去,继续留神跟踪。 他二人远远跟着姜月华又行了两三里路,此时暮色渐浓,景物昏暗,叶澄只觉眼中不适,眨了眨眼,哪知,就在这眨眼之间,姜月华与那黑衣人便没了踪影。 叶澄大惊失色,连忙向前赶步,左顾右盼,匆匆寻找姜月华的身影,钟无恙也是突然失了目标,惊疑不已。 此时,风皋提醒道:“小心!前面地上有个深洞。” 叶澄止步俯首,却见跟前三尺外,正有一个宽约一丈的漆黑深洞,他探着头朝下一看,洞里隐约有光芒闪动,叶澄很是担忧姜月华的安危,立即抽出匕首,使个身法,沿着洞内石壁,当先飞速落下。 洞下的微光更加明晰,叶澄已看到了洞底,轻轻滑落而下,他很快便看到了姜月华,先前那个黑衣人正拉着她,朝洞底一条甬道内走去。 只见,甬道中每隔一丈,都有一盏长明灯挂在墙上,而在不远处,还有一道石门,门前正站着一个黑衣人,想必是此间的守卫。 叶澄匆匆伏在地上,那守卫视线恰被早先进入的黑衣人和姜月华阻挡,并未瞧见他,他暗喜之际,钟无恙也飞身落下,俯身趴在地上,倒也干净利落。 这时,叶澄瞧见那黑衣人已领着姜月华走到守卫跟前。 守卫道:“太岁在申。” 黑衣人道:“涒滩之年。” 叶澄思付,他二人必是以此暗语表明身份,便默默记下,以备之后延用。 守卫点头示意,转身去开石门。 忽然,一道白影在叶澄身边疾闪而过,朝那甬道内的石门飞去,叶澄定神一看,原来是季流云,适才跟随姜月华时,还在想这人是否被那“迷魂曲”困住,不想此刻已赶了上来。 只见,季流云迅疾如风,已飞到那两个黑衣人身后,他们听到响动,正回首来看,季流云已疾速挥出两剑,黑衣人尚未叫出声来,皆被一剑封喉,气绝而亡。 叶、钟二人张目结舌,想这耀光凌云宗弟子果然不同一般,不只剑法高绝,行事也甚是果敢。 季流云见姜月华神色呆滞,立在原地,便念动法诀,以剑指在她额头一点,眨眼之间,她就清醒过来。 叶澄暗付道:“看来他也会清心诀一类的功法!”他怔了一下,与钟无恙快步赶了上去。 姜月华得知跟随黑衣人寻到此处,正是又惊又喜,她自知身临险境,也不敢多言,与众人点头致意,便要一同打开石门,进去一探究竟。 季流云正要开动机关,姜月华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忽而轻呼道:“等等!我们何不套上他们的黑袍,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她看了一眼钟无恙又道:“钟大哥与我扮成村民,叶师兄、季师兄你们装作他们的人,如何?”
这石门之后还不知有何凶险,如此掩人耳目,稳扎稳打,倒不失为一条妙计。 叶澄与季流云穿上黑袍,扫除血迹,钟无恙以“陷地之法”在甬道外掩埋尸体,姜月华以木灵道法从旁协助,几人收拾妥当,便打开机关,径直走入石门。 他四人进了石门,又走了一段笔直的甬道,来到尽头时,面对眼前的一幕,他们为之一怔。 只见甬道外是一个庞大的空间,宽广而又灯火通明,恍如一个王陵地宫,而甬道出口外,一条石路将这地宫一分为二,路的右侧是一排石屋,路的左侧是两个方方正正的大坑,里面站着一排排身形矫健的男女,他们正排成方队,cao练武技、道法,仔细端详这些人,他们神情恍惚,好似行尸走rou一般。而队列前方各站着两个身穿黑袍的人,想必是此间的教头。 叶澄、季流云走在前面,引着姜月华、钟无恙二人,缓缓前行,时而瞥视左右,探查情况。姜月华和钟无恙虽假装是失了神志的村民,也不免偷偷观望。 此刻,中间路上和右侧的石屋前并无其他人,而大坑中的黑衣人,也不过是瞟了一眼这边,便把注意力放在cao练上,叶澄几人见未引起什么主意,也就胆大起来。 他们正走了几步,忽听见一声哀嚎从右侧一间石屋传来,他们继续前行,来到发出声音的石屋旁,这间石屋的门恰好是开着的,叶澄扭头去看,石屋里陈设着各类刑具,一个黑衣人正揝着藤鞭,狠狠地抽打刑架上的男人,这人已被打的皮开rou绽,体无完肤,他随着藤鞭一次次落下,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 姜月华不忍直视,而那惨叫声更是令他心神不宁,她几乎忍不住要冲进去阻止了,这时,叶澄回首低声唤了声“快走”,她这才跟上步伐,继续到前面探查。 他们四人就这样一边缓步前行,一边观察周围情形,又走过了几个石屋,这其中,有的石屋是刑房,有的则堆积着血腥腐臭的尸体,还有的关押着身穿粗布的无辜平民。 至此,他们也已大致猜到,村民被抓到此处,多是用来训练成死士,有些人无法适应严苛的训练而死,有些人因在清洗记忆、抹除本性的过程失败而亡。 几人见此情景,愤恨不已,想着先查探清楚,再一并解救。 他们稍停片刻,又继续向前探查,此时,正来到石路尽头,前方几级石阶之上是一座殿堂,依着岩壁而建,其正上方镶着一个巨大石刻猴头,长宽约有丈余,龇牙咧嘴俯视而下,有几分狰狞可怖。而其牌匾上写着“魔猿堂”三个镶金大字。 叶澄几人暗暗震惊,却见此堂另一侧有几个赤膊的汉子在抬石砌砖,修筑房舍,此刻,那墙才砌得三尺高低,旁边还站着两个黑袍人,一个抄手而立,袖手旁观,一个指手画脚,冷言冷语。 叶澄、季流云互望一眼,准备上前,往堂内一观。 “站住!”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好似晴天霹雳一般,把叶澄唬得浑身一震,他回首看去,一个黑袍黄领的蒙面人正站在路右侧的石屋门前,适才紧闭的石门此时也已打开。 黑袍男人道:“太岁在申。” 叶澄想起先前守卫的暗语,连忙回道:“涒滩之年。” 那黑袍又道:“你们这是去哪呀?不是说了新来的送到‘断念房’么!” 叶澄心下一凛,料想此刻只怕要败露了,其他三人亦是蓄势待发,准备一战。 他缓缓回过身来,却瞥见那主持修筑房屋的两个黑袍也扭头看了过来,心中暗道:“此刻出手,已失了先机,敌众我寡,必是凶多吉少!”他情急之中,忽思到一个谎话,匆忙答道:“大人让我们带这个姑娘过去瞧瞧!” 黑袍走到姜月华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道:“嗯,这妮子倒有几分姿色!”他又看着钟无恙,道:“这大个子......” 叶澄连忙说道:“大人说这人不似常人,带过去亲自审问审问。” 姜月华、钟无恙二人神色凝滞,假装是中了那邪术,实则心神不宁,随时准备一搏。 那人看了眼叶澄,点了点头,摆手道:“去吧!” 叶澄故作镇静点头致意,而后同季流云转身,引着钟无恙、姜月华径往堂内走去,他几人如获大赦,终于松了口气。 大堂内明亮宽敞,一张巨大的木桌和两排长凳,几乎占据了一半空间,最里面正中摆着一张榻,其上斜躺着一个尖嘴猴腮的黑衣人,此刻正呼呼打着瞌睡,而他的领边也是红色的。 叶澄心中一喜,知道榻上之人必是此处首领,若将他拿住,此间其他黑曜人众便不足为虑,他们几人互望一眼,各自打个手势,捻手捻脚朝那床榻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