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4）

    深夜一点多。

    吴承志看着不远处那两人的动作，纳闷不已，他们怎么了？

    董从仁自顾自朝空中喷洒了大量香水。隔着夜色，那身影看上去格外专注，一点不像闲着没事干。

    鼻子条件反射地嗅了两下，那浓郁的古龙水味连这边都能闻到了。

    吴承志眉头一抽，紧接着又看见董炜把董从仁那件要价不菲的西装外套脱下，一股脑儿盖在某一簇野花丛上……左拍拍、右拍拍，仔细得连个角落都不露出来。

    眼看着衣料面积不够大，又开始脱自己身上的湿衣服。

    “……”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真是糟蹋好东西啊，这两个有钱人。

    他刚挪动一公分，跟他心有灵犀的老板便抬起头来，大幅度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

    吴承志停下脚步，索性背过身去。口中念咒般重复：“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眼不见……”

    大片清凉的风盖在他们身上。

    董从仁席地而坐，握了下董炜的手，关心问候：“手怎么那么凉？”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董炜有些羞赧。他别过脸去，声音压低了说：“刚才下了场大雨，有些冷。”

    董从仁温厚一笑。

    顿了顿，董炜又说：“二伯，我没事的。”

    董从仁刚举到他头顶的手犹豫一瞬，缓缓落下。余韵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夜风中：“就算你还年轻，也要好好照顾身体。有健康，人才能走得远。听佧特说，你最近又增大训练量了？晚上没熬夜吧？”

    董炜顶着两个熊猫眼，昧着良心说：“平常没有。”随后，亡羊补牢地解释：“黑眼圈是这三天考核弄的。”

    要是佧特敢打小报告，董炜决定把她的零食全烧了。

    “那就好。”董从仁说。

    熟悉的沉默摇着尾巴靠近，蹲在他脚边。董炜像是要用眼神挖洞般盯住地面一个窟窿。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没有不舍，就没有负担。这样，随时能够离开。

    二伯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董炜有些黯然地想。

    他不想要面前的这个男人再为自己付出些什么。也不想要因为自己的幼稚，再害惨身边的人为他盲目牺牲。

    董炜很庆幸自己长大了。

    不，应该说，他很庆幸自己终于长大了。

    董炜一声不吭，董从仁只当他是倦极了，不想说话。视线如水，安静地游走在四周景物之间。抿唇一笑，他忽然发现自己许久未得空闲，好好地观望这个世界。

    树木、建筑物、云层、人……

    没有光照，太多景观是模糊的。银灰色的月光普照在大地之上，它的反射光清冷，不够炽烈。暗昧的影子活跃于黑暗世界，勾勒出世间另一番光景。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更多时候，灰才是主角。

    肆无忌惮，模糊事与物的交界。

    终于，那只被岁月磨得沧桑的手抚摸在董炜头上。“董炜，这次你做得很好，回去早些休息。”这孩子一向沉默寡言，什么都自己扛。不像从晏的爽朗，倒更像是还在苍狼之牙任职时的韶华，坚毅、果敢、隐忍。

    董炜闷声应道：“知道了。”

    董从仁观察了会儿依旧昏迷不醒的佧特，说道：“她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