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9）

    “石磊，毕业后，你想去哪里呀？”一把娇羞的声音蓦然在身侧响起，他原先放松的背脊立时绷紧起来，心脏漏跳了好多拍。石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转身回望——

    竟是夏阳佩。

    这意外惊喜来得如此猛烈，石磊一下怔在了原地，心中默念：现在是盟后200年9月1日……没错……四季学院的毕业仪式……没错……我是石磊……没错……古美沁跑哪儿去了……

    他脑袋纠结成了一团乱麻，鼻头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那咯咯的笑声如此温暖可爱，仿佛能叫寒风中盛开出灿烂的鲜花来。

    夏阳佩再次甜甜地开口，“嘻嘻，你好呀。”

    石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化掉了。台上那老东西啰里八嗦的演说不知道还要持续几个世纪，他早就没专心听了，一门心思都在想着董少君前不久的邀约，对周遭景物的印象不断淡化淡化，竟连佩佩大驾光临都没有察觉……这真是天大的突发情况，他的表现真是不及格……

    不及格……

    “佩，佩……”石磊一张嘴就开始磕巴，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完整的“佩佩。”

    而他的脸“蹭”一下就红成了烂番茄的颜色。那红意一路蔓延至耳根后方才善罢甘休，看上去煞是可爱。夏阳佩本来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心意，此刻也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真憨。这个傻子刚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石磊偷瞄了一眼夏阳佩。他向来是个严谨的人。哪怕事发突然方寸大乱，也还记得夏阳佩一开始的提问。他憋着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和和和……和平平、和平……和平之鹰。”而后又害羞地别开视线，扭捏地说：“那个，明年五月份，和平之鹰有招收新人的考核，我，我、我会去。”

    夏阳佩静了半晌，“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

    石磊立刻坐立不安起来。他一早决定加入和平之鹰，这事许多人都知道，当然也不乏那些赶来嘲笑的——毕竟他是先君顾忠廷的养子——说他没安好心的、居心叵测的、丧家之犬摇尾乞怜的，多了去了。

    跟随董炜，指不定将来还要受多少猜忌。

    可流言归流言，董少君对他如同有再造之恩。此恩此情重如山岳，石磊无以为报。加上董炜那小子不只有能力傍身，更兼心智纯良，正是继承养父心志的不二人选。

    他的梦想，就是辅佐董炜成为优秀的和平之鹰少君。

    其他人信不信，他不在乎。

    跟随董炜，应该是个正确的选择。纵然前面躺着刀山火海，石磊也打算去闯一闯。董炜决定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他的心志从来没动摇过。

    可这椅子……怎么坐不舒坦呢？石磊流着汗，旋着按钮调整了好几个角度，还是觉得坐不安生，佩佩……佩佩，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石磊心脏蹦得快休克了。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慎重考虑过该使用什么关键词后，石磊竖直椅背，战战兢兢地开口问：“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呼——”他瞪大双眼，直视前方，感觉把身家性命都赌在了夏阳佩的回答上。

    又是结巴老半天，总算把想说的话成功问出口了：“你呢？”

    夏阳佩目中含着笑意，坚定地说：“我也去。”

    “真的？！”石磊惊喜万分，一时没控制好声量喊了出来。明年五月下旬要是佩佩也来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他不是在做梦吧……古美沁不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小声嘟囔道：“……老大，你清醒点。”

    他们这地儿立刻成了最受瞩目的角落，飞来无数白眼。

    夏阳佩吐吐舌头，小声道：“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和平之鹰招人的门槛比其他地方都高，规矩又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她正思忖着该用什么示好的言语，冷不防，石磊朝她竖起两个大拇指，神采飞扬地说：“我相信你，你一定行！”

    夏阳佩：“……”

    那傻帽一脸真诚的笑容，让夏阳佩愣住了。

    “别说话，还是你们想到台上去谈情说爱？”眼神毒辣的吴教官踱步到他俩身旁，正式发出了警告。

    石磊与夏阳佩面面相觑，赶紧低头认错。

    吴半双坐在上两排的位置，正好瞧见母亲大人吓得那对jian夫yin妇屁滚尿流的模样，直欲拍手称快。哼！狗男女！

    但她的兴奋劲儿还没褪下去多少，那鬼影倏忽飘到身边，浇下一头凉水。“你别嚣张，真以为，自己是凭本事过的？”

    阎罗王驾到。

    吴半双吓得腿软，半截身子瘫在柔软高级的座椅上，“吴……吴教官，我知错了！”吴月一早摸清了女儿的小心思，冷声道：“重考了七回，丢不丢人？典礼结束立刻跟我回家，魔鬼训练开始了。”

    吴半双欲哭无泪，凄凉地想：筱雨，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