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梦城（2）

    禁忌？

    那好吧。

    ——佧特收回追问的手，静默中察觉那颗毒瘤隐遁入黑暗中，脉动与呼吸逐渐薄弱，很快失了踪迹。她回到现实中，再次看见世界像个巨大的水晶球一样熠熠生辉。

    声音。阳光。心跳。空气。

    她再次拥抱这一切。

    佧特接过空姐递过来的护照。每次来悦梦城，她都是搭从仁的私人飞机过来的。洛修也会提前来机场接应她，然后带她去吃很多好吃的。结果这是她第一次搭民航出门，都忘了护照是通关要件，不能随便乱扔。

    她没忘记阿炜说过做人要有礼貌，小声地朝空姐道谢：“你真善良，谢谢你啊。”

    空姐甜甜一笑，“不客气。下次小心点，护照可不能丢了。”

    那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使佧特又对这陌生人增添了几分好感。

    嗯，阿炜说过，有内涵的人才有资格教导别人。阿炜嫌她是个笨蛋，所以总是教导她。今天阿炜不在身边，但她出门遇见好人了，回去可以跟他说。但现在……

    佧特诚恳地握住空姐的手，大声说：“下次我会注意的！”

    空姐不自然地退了半步，“噢——小姐，您、你太客气了！不用、不用谢！”

    佧特的手劲很大，空姐尴尬地尝试抽回手，屡试无果。

    后者不愿在大庭广众下与一名严冬时节穿着吊带无袖长裙的陌生乘客纠缠，可一番客气的话说出去，那女人只是更加郑重地弯下腰来。未束起的及腰青丝有几绺擦过她掌心，传来痒痒的感觉。

    更糟的是，路过行人已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空姐无计可施，情急之下只好指了指佧特的手臂，佯装赞叹道：“好棒的肌rou！”

    “肌rou？”

    佧特低下头，两只紧握的手松开。她下意识地活络了会儿十指，可看来看去，看见的都只是一双正常的手——拇指，两根。食指，两根。中指，两根。无名指，两根。小指，两根。很正常啊……趁她低头思考的间隙，空姐已经抽身而退，退了三步不止。

    她张口想要发问，可抬起头看见空姐表情的一瞬间，原本欢喜的心像块石头砸进湖面，泛出了无数圈涟漪。

    ——这个人在害怕，为什么？

    佧特又忘了自己究竟想问什么。她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心头渐渐涌出一股异样感。周围的熙攘人群无不穿上了厚重冬装，就她披了件单薄的褐色围巾，看上去十分特别。特别……她一下明白了什么。

    没错，特别是不好的。因为人不喜欢异类。

    （人害怕异类……）

    “异类”——这个词从脑海中浮现时，佧特直觉地想要驱散这个念头。她搔了搔头，对眼前明显不愿多待的空姐说：“我练的，你也可以。”空姐错愕地看着她，抽动着嘴角说：“呃，好……好吧。谢谢你的建议。”

    她匆匆地说了句“祝你有幸福的一天”后转身离去。

    清脆足音渐行渐远，佧特望着女人袅袅婷婷离去的背影，蓦然想起水边繁盛的蒲草丛中住着的野鸭。可女人不属于沼泽，而是属于一个拥有幸福和烦恼的烟火人间。

    佧特站在原地。

    许久后，她温柔且无声地说了句，“也愿你有平安。”